那個男人沉默了一瞬，不知想起了什麼，眉眼陰沉，“遇人不淑罷了。”
    沒想到還能得個回答的車主微微挑起英氣的眉，扭頭繼續開他的車，心裏想著雜七雜八的。猛然間記起這荒涼的附近，好像有個氣派的會場今晚正在舉行頒獎活動……男人該不會從那出來的吧。思維如脫韁野馬一去不回。
    車主想，那這個遇人不淑，可真有意思。“喂！”車主伸手挑挑揀揀撥弄著幾個放歌的光碟，“你恩人叫嚴淮，記住了？”
    男人垂著頭，鼻子裏似有似無地哼出一個極輕極輕的音，這麼別扭的垂著頭的姿勢，坐在車座上，居然也能睡熟了。
    想到這人也許在外麵冷了半宿，嚴淮放棄了把他拍醒問地址問名字的殘忍想法。
    車子在空曠的道路上緩緩行駛，壓過一地的白雪。嚴淮拉開夾縫，隨手拿出一張新買的光碟盤子，素色的包裝下，有著一張折起來的海報。海報上的男人目視遠方溫柔淺笑，紛飛花瓣下一雙桃花眼格外多情。
    原來這人叫雲殊。嚴淮看了副駕駛座上的人一眼，又掃了幾眼落在座位夾縫裏的海報，就把它順手塞進夾層裏去了，雙手鬆鬆地握著方向盤。
    烏黑的夜晚，吞噬著所有的光亮。打著燈光的車輛遠去後，隻留下大雪中兩行車痕的寂靜。
    昏昏沉沉的意識在迷惘著，睜開眼睛，雲殊盯著天花板上的那個亮堂堂的燈光，發了好一會兒呆，溫暖的被子蓋在身上，身上再次恢複了知覺，又酸又痛，活像被打了一頓，特別是膝蓋。
    細細密密地針紮似的疼痛。
    他起身在隻有自己的房間裏坐一會兒，然後利落地掀開了被子，長腿落在木製的溫暖的地板上……房門正好被推開，嚴淮捧著熱騰騰的粥一抬眼，“別！”
    話音剛落，嚴淮連帶著被子摔到了地上，猝不及防地一下痛的他眉眼微動。
    男人把粥隨手一放，過來抓著他手臂把他扯起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顯然就是要來個公主抱！
    雲殊立馬打掉眼前那隻想要穿過腿彎的手，力道過大，甩的要做好事的人手掌都痛了，對方卻仍舊不識好歹地冷聲拒絕，“我自己來。”雙手攀著床沿就要爬上去。
    男人沒死心，強硬地半扶半抱的把人弄到床上，用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的，“還記得我吧。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男人的視線掃過他冷淡的眉眼，笑道。
    雲殊用他那剛睡醒的腦子慢吞吞地回憶了一下昨晚，半響，皺眉念道，“嚴淮？”
    本來還窩著點氣的嚴淮繃不住臉，一下子喜笑顏開，“呀，太感動了，你記得我。”
    雲殊點點頭，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雲殊。”說完，就又閉上了嘴巴。
    “這個我知道。”嚴淮端詳著他蒼白的臉色，一邊把熱騰騰的粥遞給他一邊不忘調笑，“大歌星嘛。”
    大歌星……
    這可真是諷刺。
    哪來的大歌星，不過是個腳踏石，還是傻傻地被賣了幫人數錢的那種。雲殊不接話，默然接過勺子還有碗，低聲道了謝，垂著腦袋慢條斯理地進食。那有意避開的模樣，看起來是被戳到痛腳了。
    嚴淮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粥，看著看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側臉發起了呆，看他一勺勺地吞著粥，喉結一上一下，唇色也一點點地恢複紅潤，脫離了幹燥。他從床邊站起身，走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回來的時候，空碗端端正正地擺在床頭，雲殊縮在被子裏，聽見腳步聲，剩下的半隻腦袋動了動，抬眼看他。嚴淮還想笑他縮成一個團子，卻沒想到隻一個晃神，雲殊已經因為寒冷縮了回去。
    “還要嗎？”他的視線飄過那隻空碗。
    “夠了，謝謝。”雲殊禮貌地朝他頷首，像想起了什麼，誠懇地裹成一個團子抬頭看他，團子往前緩慢地移動靠近床沿，“昨晚的車費還沒給你呢，多少來著？”
    嚴淮坐在床邊，看著這人誇張地把自己裹在被子裏，唇邊忽然揚起惡作劇的笑，掀開被子手就大膽往裏麵一伸，摸到順滑溫暖的布料，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反應極大地拍開，他甩了甩有些紅的手，得逞地笑了笑，“啊，比昨晚暖多了。我今早找過醫生來給你看了，你的腿有傷，不好好養著，還大冬天跑出來凍……要是不想後半輩子輪椅上度過，近期就得好好躺著別想下床了。”
    雲殊應了一聲，沒計較他那麼幼稚的作為，仍舊執著著剛才的話題，“車費，連同醫藥費，一共多少？”
    嚴淮挑了挑眉，說起今早查到的事來，倒是毫不避諱查對方身家的事實，“你最近不是要和你那公司解約嗎？違約金還沒湊齊吧，這麼點錢我也不在乎，不用算的那麼仔細。”
    “我在乎。”雲殊認真一字一句看著他道，“人情比錢更難還。”
    “要是什麼都能用錢來衡量，那事情反倒簡單了。”嚴淮不知想到什麼，低頭看著他，臉上露出一個頗為懷念的笑，“啊，你這樣子可真像我的一位朋友，讓我有些懷念……這樣，我們交個朋友怎樣，你也不用計較朋友那麼點東西吧。”
    朋友？
    嚴淮拿著空碗關上門出去後，休息了差不多一天的雲殊側身看著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的視線定在虛空，腦子裏走馬燈一樣放著這幾日來的事情。
    沒頭沒腦地想著想著，腦海中畫麵定在了某一個模糊的場景上。
    嚴淮。
    嚴二少。
    一個忽然崛起的商業之星。
    可是這人，又不像傳說裏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