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被混雜的喧鬧聲吵醒，起身推窗往下一看，正是歡合所住的馬廄。
    馬都被驚得不停在跺蹄子，前晚遇到的除妖師一族穿著整齊劃一的服飾，圍住了歡合。
    歡合用四白的那件外衣裹緊自己，倉皇道：“你們要幹嘛？我是良家的！”
    “……”
    那群除妖師二話不說將歡合五花大綁抬走了，引的路人紛紛回頭。
    歡合被抬走後，四白回來了，他畢恭畢敬道：“查出來了，那些邪靈天亮前都撤回了染房，染房下有地道，通往的，是城中除妖師的府邸。”
    我喝茶的動作一頓，“除妖師的府邸？”重複完，我想了想，道：“得去看看。”
    四白的神情複雜，“非去不可？”
    “你且留下。”他畢竟是妖，雖然在我身邊待久了妖氣減弱，可難保不會被那些人看出來。
    “不，我陪姑娘去。”四白堅持道。
    於是我們夜入染房，今天沒有邪靈出來，從漆黑的地道一路摸上除妖師府邸，我心裏還有些做賊般的新奇感。
    地道盡頭是一扇石門，四白徒手把它掰開了，裏麵是一間石室，有一條石梯延伸到上頭。
    此地邪氣極重，無人看守，我和四白暢通無阻往上走去，碰到了第一個府中人，是個提燈的小童。
    他見到我們，剛準備張嘴大叫，四白往他身上一點，他就失聲了，驚慌失措看著我們。
    我將他定在原定，用覺得從他身上問不出什麼想要的訊息。
    忽的，一聲悲痛欲絕響徹長空慘絕人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嚇得我和四白都怔住。
    這熟悉的聲音，是歡合沒錯了。
    循聲前去，我和四白上了屋頂，掀開一片瓦往下看。
    歡合被捆成肉粽子，他趴在地上毛毛蟲似的扭來扭去，身前站著的白發老人，正是那夜用無弦弓滅邪靈的老人家。
    “昨晚是你震退了邪靈？”老人家身旁的中年男人用劍直指歡合咽喉，“說！”
    歡合扭了一圈，笑眯眯道：“昨晚我是遇到那群人來著，可你們憑什麼認定就是我幹的？”
    “你這身上的傷，明顯是與他們搏鬥過了。”中年男人怒道：“這座城由我們一族守護，你這外鄉人不許插手！”
    “哦……”歡合坐了起來，他自下而上望著那中年男人，笑容別有深意：“是因為這群邪靈是你們搞出來的，所以打算自己收拾殘局？”
    “你胡說八道什麼？！”中年男人抖著手，差一點就把歡合的脖子刺穿了。
    歡合左搖右擺起來：“城中家家戶戶門前都畫了符，正常人看不到，那是防止邪靈進屋傷人，因此你們讓城中百姓入夜後禁閉門窗不要出來，然後放邪靈在城裏遊走，看他們能不能遠程受控，一旦失控你們就自己出來解決，美其名曰為民除害。”
    “黃口小兒，敢汙蔑我們！”中年男人打算揮劍砍了歡合。
    我準備出手，卻見那位白發老人指尖一彈，歡合身上的繩子崩裂，他雙腳一夾，中年男子的劍被他夾住，然後整個人被甩出了一丈遠。
    歡合拍拍手起身：“啊呀呀，還是老爺爺好。”
    “家主！”旁邊的人驚呼。
    哇，居然是家主！我和歡合同款的震驚。
    老家主重重歎息：“竟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都瞞不住了。”
    “家主……”中年男子爬回來，“瞞的住，隻要他不到處亂說，沒人會質疑我們的。”
    老家主看了他一眼，然後搖頭：“不止他。”
    說完，他的手往上一抬，我和四白腳下的瓦片分崩離析。
    眼見著藏不住了，我和四白就自然而然落入屋裏，站在眾人麵前。
    “啊，墨姑娘。”歡合欣喜若狂地撲過來。
    四白一腳踢開他，“男女授受不親。”
    我沒空去看他倆的互動，轉身對著老主道：“你打算把我們也困在這裏？”
    老家主盯著我看了看，然後跪下：“拜見龍王大人。”
    周遭一群人在起初的驚愕過後，都跟著跪下，屋子裏站著的隻剩我、四白、歡合。
    我隻好擺架子，沉聲道：“起來說話。”
    他們起來後，我抖了抖袖子上的灰塵，說道：“此事我可以不做聲不插手，隻不過邪靈是你們自己折騰出來的，就自己解決。”
    那中年男人聽了，喜上眉梢，“是是是！”
    “還有這小道士。”我指了指歡合，“他若是有閃失……”
    四白配合我的話，一掌在地上，地麵龜裂開來，他收手時以輕蔑的眼光把屋子裏的除妖師都掃了一遍。
    中年男人嚇得幾乎要翻白眼，“一切如龍王大人所願！”
    我開門走出來，後麵四白揪著傻愣愣看戲的歡合一道出門。
    歡合圍外麵身旁一圈一圈的繞，“墨姑娘你是龍王啊，了不得了不得！”
    “你也很了不得啊，居然把他們家老底都掀了。”短短幾日，歡合就挖出了真相，這小道士果然不簡單。
    “隻不過是碰巧猜中，激了一下他們，沒想到他們居然承認了。”歡合蹦蹦跳跳道。
    “我是龍王這件事，你也一開始就知道了，不是麼？”我扭頭望著他，“四白是貓妖，以你的眼力，也不會看不出。”
    長廊之上，我們三都停下了腳步。
    歡合眨巴眨巴眼看著我，四白和我看著他，對望半晌，他笑了，“我一開始就說了啊，墨龍，不是麼。”
    原來不是故意念錯，我垂眸：“為何不拆穿？”
    “誰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比如四白少俠。”歡合衝四白一笑，仿佛把他看穿，“有時候男人就得坦率一點，心裏有話別憋著，早點說出來。”
    四白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握拳怒道：“再胡言亂語我就掐死你。”
    歡合聳肩：“好吧，你狠你說了算。”
    我輕笑道：“你倒是不怕被滅口。”
    “有龍王大人護著我怕啥。”歡合跳到我麵前，“我是真的想以身相許。”
    “我是真的想掐死你！”四白直接將歡合提溜起來，“還不快滾！”
    走路太慢，我們直接飛出去，把歡合往地上一放，然後回了龍宮。
    路上，四白跟不上我的速度，我便化龍馱著他，他坐在我背上渾身僵硬：“大人我能自己飛的。”
    “那給二黃帶的早點都涼了。”我說道：“捂好了哦。”
    四白悶聲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