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黎還在昏睡，我被推去泡溫泉解乏，快要泡得沉下去時，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頭。
    “可別睡著了。”
    這個聲音……是孔黎的媽媽。
    我昏昏沉沉地轉頭，霧氣氤氳，隻看清了一雙眼睛，慈眉善目說的便是這樣的眼睛吧。
    孔黎的媽媽將我頭發散下，她用木梳順著我的發絲往下劃，說道：“小黎隨他爸爸，比較任性，你且擔待著些。”
    我背對著她，有點想笑：“孔黎性格不像叔叔，我見過。”
    “也隻有那一點不像了。”孔黎的媽媽輕笑道：“其它的連行事作風都一模一樣。”
    “年前，他和我說，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我很高興，但也擔心他殃及到你，孔家的男孩子背負天命，成家不易，我也是有了孩子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我想，沒有哪家的父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挨雷劈吧。
    “路是他自己選的。”孔黎的媽媽輕聲道：“我尊重他的選擇……你叫莫蔥蘢是嗎？”
    我點頭：“嗯。”
    “蔥蘢，想好之後再給小黎答複吧，他不會強人所難。”
    “……”真的不會嗎？
    從溫泉暈乎乎地出來，我走到客廳，正巧碰見孔鬆灰頭土臉地進門，身後還跟著孔夕。
    孔夕毫無顧忌地嘲笑道：“哪有人摔陰溝裏一晚上爬不出來的？別說是我們孔家的人啊，太丟臉了。”
    “我這不是急著去救小黎嘛。”孔鬆拍著身上的灰。
    孔芽正在給軟墊上的四白二黃蓋毯子，兄妹倆緊挨在一起，睡得很香。
    “是三堂哥救他們回來的。”孔芽道：“受邪氣影響，他們發了一晚上狂，很抱歉，我不得不出手打暈他們。”
    我搖頭並感激不盡道：“謝謝。”
    孔鍾給我端來一碗麵，我吃得熱淚盈眶，從沒覺得清湯掛麵這麼好吃過。
    我麵湯才喝完，孔黎就來了。
    一屋子男女老少的目光瞬間凝結在我倆身上，來回穿梭。
    孔黎自顧自在桌子前坐下，倒了杯清茶喝了一口，緊接著就是盯著我看。
    我被盯得毛骨悚然，“有事？”
    孔黎“咚”一下重重放了茶杯，質問我：“悲離弓的反噬會落在你身上，為什麼不說？”
    我是想說來著，可是一直沒機會啊！
    “若非容溪叔及時趕到，若非我哥告訴我真相……”孔黎激動地站了起來，“你打算讓我背負著你的命繼續當天師？”
    我低下頭，“我不想你束手束腳，那樣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莫蔥蘢！”孔黎吼道。
    我頗為無奈，這個人，早上才和我告白，現在就大吼大叫的……我到底是喜歡他哪點？
    誒，我什麼時候承認我喜歡他了？！
    “小黎你冷靜點！”孔鬆過來敲他的頭，“人還沒追到你就敢凶，嚇跑了怎麼辦？”
    我不至於為一點事情對孔黎的印象大打折扣，可被他這麼質問，我心裏也好受不到哪裏去，一低頭，眼淚就掉下來了。
    孔夕在一旁涼涼道：“啊啊，還把人家弄哭了，小黎你果然有渣男的潛質。”
    我看不到孔黎的表情，隻是感覺他從位置上走出來了，不一會兒，手就被拉起，他將我拉出了屋子，拖拽到了院中的梅樹下。
    我以為他會劈頭蓋臉一頓訓，結果等來的卻是他用力的一抱。
    孔黎聲音沉悶道：“不論如何，你活著就好。”
    我僵硬地任他擁著，整個人陷入思維不能的窘態。
    梅花香氣撲鼻，我在孔黎的懷抱裏呆滯許久，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問他：“悲離弓怎麼樣了？”
    這個話題岔得很生硬，但也不是沒效果，孔黎回答道：“沒了。”
    “什麼叫沒了？”我抬起頭看他。
    “用神劍一分為二，拿去當柴燒了。”
    要毀掉悲離弓，那必須得用更厲害的神兵利器。
    我瞠目結舌：“好歹也是神器啊。”
    “倉庫裏還有很多。”孔黎淡漠道：“這種神器，有什麼好可惜的？”
    我覺得他是不知道悲離弓的故事才這麼說的。
    名為“悲離”的無弦弓，承載的，是數以百計的仁者之魂。
    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一個神奇的畫麵——頂著一張青澀容顏的小道士，將它拿起，一箭破城，驅散四方邪靈。
    他拂曉迎風拉弓的颯爽英姿，從我的前世，遺留至今。
    “怎麼了？”孔黎頭一低，和我額頭相碰。
    我有些不自在地退開些許距離，將目光投向湛藍的天際。
    “我和你說說以前的事情吧，關於悲離弓的。”
    說來也巧，前世，我也和悲離弓見過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