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離弓，聽起來就是喪氣十足的名字，我聽聞它出世，不由得歎氣：“又得死個老好人。”
    “大人何出此言？”四白端著果盤走來，將我的裙擺撫了撫，“大人，你坐正些。”
    我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榻上，舒服得骨頭都酥了，哪肯動彈，“這兒是龍宮，沒人看到。”
    “哪有姑娘家躺成這樣的。”四白說完頭一撇，二黃在躺椅上睡得四仰八叉，他隻好又過去把二黃擺正。
    我光著腳開溜，後麵傳來四白的叫喊：“大人你又去玩！”
    “我會給你帶燒雞的！”
    ……
    我貼著海麵飛行，尋了一處蘆葦蕩化了人形。
    剛把衣服整好，便聽到悠揚的葉笛聲，吹奏的是一首家喻戶曉的童謠。
    走出蘆葦蕩便是敞亮的陽關道，直通城門。
    道路旁的草地種著幾顆歪脖子樹，有人在其中一棵樹下吹著兩片竹葉，他身穿道袍，腳邊有一根桃木劍。
    我踏了一步，他睜開眼睛，然後臉上露出喜色，更賣力地吹，吹得整個人動搖西晃起來。
    見此，我隻好停下，聽他吹完，捧個場拍了拍手，“好聽。”
    “姑娘要去城裏？”他起身拍著身上的草屑。
    “是啊。”
    “那一道走吧。”他已經站在了我眼跟前，作揖道：“在下雲遊道士，道名歡合。”
    歡合……我眉頭一跳，這名字起得略微喜慶了點，倒過來簡直就是下流了。
    定了定神，我回禮笑道：“我叫墨蓉。”
    “墨龍？”
    “是蓉，芙蓉的蓉。”
    糾正完發音，我們同行進城。
    歡合年僅十七，嫩出水的年紀，說是雲遊四方卻沒見過雜耍，進了城就盯著那街頭賣藝的目不轉睛，時不時拍手叫好。
    我找了一座茶樓歇腳，看到下麵歡合猴子似的竄跳，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
    在城外，他睜眼那一刻，我竟覺察出一絲驚為天人的氣魄，現在看來，怕不是錯覺。
    歡合兩袖清風，我請他吃了隻燒雞他便感激涕零地要給我當牛做馬。
    我不缺牛馬，便問他：“你是恰巧雲遊到此地的嗎？”
    “不是。”歡合抹了一嘴油，對我道：“我是看此地邪氣衝天，以為有妖邪作祟，才匆忙趕來。”
    我納悶：“城中光景你也見著了，百姓安居樂業，何來妖邪？”
    “怪哉。”歡合手握雞腿，神色凝重：“難道是我看錯了？”
    我食指輕點桌麵，“看不看錯，入夜後便能見分曉。”
    歡合晚上住在客棧馬廄裏，這還是他抱著老板娘大腿求來的住所。
    我白日買了燒雞和他告別，然後就在客棧屋頂上觀望，月朗星稀，馬廄裏歡合睡得雷打不動，哪怕是城中已經出現了他所說的妖邪。
    我過去一看，是邪靈附身的百姓，正在街上遊蕩。
    家家戶戶門窗禁閉，路上連個打更的人都沒有，我到他們麵前，打量了一下。
    幾人衝我撲來，我揮袖把他們掃開，喝道：“放肆！”
    邪靈散去，幾個百姓昏厥，我將他們整齊地排在馬路中央，然後拍手回龍宮。
    四白聽我說了邪靈一事，憤然起身：“居然敢對大人不敬！”
    “他們又分不清，看到活物就撕，管我是龍是人？”我給二黃喂燒雞，撓撓她的下巴，“二黃啊，想不想見見邪靈長什麼樣？”
    “喵？”二黃翻了個身露出肚皮讓我揉，“邪靈好吃嗎？”
    “不好吃，你吃了會壞肚子。”
    “那喵不去了。”二黃跳下桌子，四條小短腿奔得老歡，一下子就跑沒了影。
    四白給我倒茶：“大人，您還要去嗎？”
    “去，當然要去，敢在我的地盤興風作浪，居然不拿燒雞孝敬我，豈有此理！”
    “……大人。”四白已經被我的豪言壯語羞得扶額。
    我笑嘻嘻地說：“到了城裏，你可得喊我姑娘。”
    四白臉部的肌肉明顯在抽搐，“姑……娘。”
    吐字是那麼的艱難。
    我哈哈大笑：“哎，我在，四白公子。”
    “……”四白徹底沒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