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情深奈何緣淺兮,悲莫悲兮遠別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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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鵬。”就這樣靜坐了許久,還是雲姬打破了沉默。她將絲緞仔細地係好,開口道:“你是做什麼的?”
“我……”魏鵬頓了頓,還是準備告訴她,“我是——”
她輕飄飄地接過話頭:“你是名殺手,對不對?”
魏鵬沉默了很久,輕聲答了句“是”。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還背著雙劍,對不對?”她又問。
“是。”他不禁又看了一眼她,這次目光裏流露出幾分驚奇。他聽說過盲人的耳力都極好,但她似乎要更勝一籌。
“我想報仇。”她平靜地說。
“什麼?”他心下生出幾分警惕,手上卻是將那塊離她手指不過兩公分的碎玻璃撿走。
“我說,我要殺了那些人,為我父母報仇。”她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就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魏鵬打量了一下她嬌嬌弱弱的模樣:“可是你——”
仿佛知道他在看她,少女輕輕揮了揮手:“我換種說法。如果雇你殺一個人,要多少錢?”
魏鵬不假思索地說出一個數字。
“那麼我可以給你錢,讓你殺了那些人嗎?”
魏鵬剛要回答,又聽她道:“或者,我付給你雙倍的價錢,你把這殺人技巧教給我,如何?”
“不行。”他義正詞嚴地拒絕。
她也沒惱,隻是繼續不緊不慢地說著:“我不吵不鬧,做飯好吃,家務全能,學識淵博。”
“不行。”他冷靜地再次拒絕。
“那你就讓我回去吧,也不是不可以。”她輕聲道,聲音裏透出決然,“反正我也注定活不過今晚。”
他不說話了。
雲姬也不說話,二人又一起陷入沉默。
終於,她聽到了他的歎息,很輕,但她還是聽到了。
“你今晚住在我這裏,雲姬。”他讓步道。
自己的名字經他一喚,顯得更好聽了。她想著,嘴角不覺揚起。
“謝謝你。”她衝他感激地笑笑,“我可以叫你阿鵬嗎?”
魏鵬挑了挑眉:“隨你——還有,最近你會被人通緝,不如我為你易個名吧。”
她正在思索他會給自己起什麼名字的時候,他已經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溫蒂。”
“以後你就叫溫蒂吧。”
溫蒂……勇於冒險的少女麼?她苦笑,倒也的確與此刻有幾分貼切。
“跟我講講你家族的來曆。”他說著,起身又去給自己取了隻新杯子,也順便給她拿了一隻,“來,喝水。”
見她茫然地摸索,他直接將杯子放進她的手裏。
“巫氏,會巫術。”喝了一口溫熱的水,她把玩起手中的玻璃杯,極為簡潔地說了一句。
她的回答自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於是魏鵬追問道:“你額頭上的朱砂痣是胎記?”
“興許是吧。”她懶懶地答道,打了個嗬欠,四兩撥千斤地岔了話題,“我有些想睡了。”
魏鵬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睛,卻還是很紳士地攙起她,扶她在床上躺下。
也許是經曆的事情太費心神,少女很快就睡熟了。魏鵬極輕地從槍械包中取出了消音槍,走到她的床前——隻要殺了她,這一切就結束了。
心跳加快。他有世界上最好的槍,從6歲開始被訓練殺人,心卻從來沒有跳得這般快過。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少女輕輕嚶嚀了一聲,旋即縮成一隻蝦的形狀,睡顏美麗而安詳。
槍指著她的太陽穴,他的手指卻遲遲扣不下扳機。
他竟然失敗了。
有些懊惱地將槍收起,魏鵬坐到客廳的椅子上,熄了燈。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對她的仁慈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
“後悔嗎?”他輕聲問自己。
“不。”他聽到自己的內心堅定地回答道。
堅定得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夜景闌珊。
—·—·—·—
數小時後,魏鵬的生物鍾準時將他喚醒。想著也無事可做,他索性坐到床邊盯著少女發呆。他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會為了一個女人破例。要知道,他是向來不把那些“不殺老弱婦孺”的規矩放在眼裏的。
沒容他想出個所以然,那少女便從床上坐起:“你應該教我殺人技巧。”
她顯然沒有睡好,聲音裏還帶著一點鼻音。魏鵬沒想到自己這麼輕的呼吸聲都會被她發覺,卻還是穩住陣腳,冷靜地拒絕了她:“不行。”
“行,你在這等我。”她自顧自地說道。“我這就去取錢給你。”
看她踉踉蹌蹌地起了身就向外走,魏鵬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你幹嘛去?”
“取錢啊。”她乖覺地答道,“我總得付給你「學費」吧。”
“你就那麼想學殺人?”她的執著勾起了他的興趣,魏鵬饒有興致地問道。
“嗯。”她重重地點頭,神情是無比的認真。
魏鵬冷笑一聲,旋即有些粗魯地拉著她坐在椅子上,在她的麵前甩了一把槍。
“去殺了他們啊。”他吼道。
她摸到槍,冷靜地上了保險栓。憑著光感,她走到窗前,將裏麵的子彈全部打光。
“現在可以了嗎?”她問,神態依舊認真而安靜。
片刻之後,他終於緩過神來:“行了行了我們現在就退房,搞快點!”
少女無辜地垂下手裏還在微微發燙的槍:“怎麼了?”
“……你打碎了人家的玻璃啊!”
任由他拉著,溫蒂就這麼隨他下了樓。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二人就這樣躲進了街角。魏鵬微微扶住她的肩膀:“罷了罷了,我可以教你,隻是你會吃些苦頭。就算這樣你也要學嗎?”
“嗯,要學。”
“那好,首先,不許打碎玻璃。”
“好的。”
“每天都要堅持早起訓練。”
“好的。”
“……說點別的來回答我,好嗎?”
“好的。”
“……”
他牽著她來到一家新的旅店辦了入住手續,叮囑道:“你先在這裏好好待著,我很快回來。”
見少女乖乖應下,魏鵬滿意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轉身匆匆下樓走進一家式樣簡樸的餐廳,隻要了一杯檸檬水。
“嗨!魏鵬,你怎麼來了?”櫃台後麵走出一個中年人,見是魏鵬,他熱情地招呼道。
“我是來買些初學用具的,王叔。”魏鵬有些吊兒郎當地往椅背上一靠,笑眯眯地回答道。少年藍眸澄澈,透出暹羅貓一般的慵懶。
“你竟然要買初學用具?你這是怎麼了?”
“當然是想讓自己取得更大的進步啊。”他麵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著,抿了一口檸檬水。
“哦,那你可真是謙遜。”王叔笑道,“不過……我怎麼感覺你小子有心事?”
“那您可真是比我還了解我自己。”魏鵬沒再與他對視,直接接過王叔遞過來的箱子,打開。看著裏麵的小型槍支和消音裝置,滿意地微笑了一下,隨性而帥氣地將箱子關上。
“有勞。”他簡單地向王叔點了下頭示意,拎起手提箱就走了出去。
黑色的風衣因少年的回身揚起又落下,十分優雅。
當他再打開門時,看到溫蒂正在拖地板。明明看不見,她的動作卻十分靈活。
魏鵬關上房門,皺眉看向她眼上的絲緞:“我們不會在這裏久留,你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我總得做點什麼讓自己忙起來。”說話間,她靈巧地躲開了櫃角。
“也罷,你想做什麼就做吧。哦對了,最近我會帶你去見我的一個朋友。”魏鵬默默地凝視著她,將箱子放在桌上。
溫蒂的動作頓了一下:“……朋友?”
“嗯,我想讓他看看你的眼睛。”見她又要忙著去拖地,他出聲叫住她,“別忙了,猜猜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她終於停下手裏的活計,想了想,微笑道:“是槍。”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笑。好像無數朵梔子花在周圍綻放,又好像散發著熒熒光芒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