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情深奈何緣淺兮,悲莫悲兮遠別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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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姬有些艱難地走在街上。
路人忍不住紛紛側目,卻倒不是因為察覺到她步態的異常——
白襖黑裙,冰肌玉膚,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柔順烏黑的直發垂到背部,額間的朱砂痣似一顆淚珠。少女所經之處,腕間茶色的水晶鐲留下幾聲輕響,空氣中彌散開淺淺的冷香。
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路人們不約而同地想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雙理應很美的眼睛卻蒙著一條白色的絲緞,無聲地宣告著這雙美目的主人根本看不到路人或欽羨或暗妒的視線——這又不免讓路人們扼腕歎息。
雲姬去了趟樓下的商店,將生活必需品一一購回。她熟練地上樓,坐在樓梯旁托著下巴暗自發起呆來,腳上好看的白色短靴不時上下晃動。
突然,她聽到一陣腳步聲——輕而快,卻並不慌亂。她不記得鄰居當中有人擁有這樣的腳步聲,心下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於是她向著聲音的來向揚起一個笑容,打了個招呼。
腳步聲在她五步開外的地方停住了,然後她聽到一個好聽的男聲:“嗨。”
好像一株清新宜人的薄荷,他的聲音讓她的心瞬間清明。
“你是誰?”她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是因為她與他素昧平生,還是因為她隻是想再聽聽他的聲音?雲姬說不清。
過了很久也沒能等來任何回應,她不覺有些懊惱:也許她該換個問題的,這個問題對於陌生人來說或許有些過於冒昧了;可她並沒有再度開口,隻是輕輕咬住了下唇,有些倔強地、沉默地等待著。
終於,她聽見了那少年的回答:“魏鵬。你呢?”
“巫雲姬。”她說出自己的名字,聲音裏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自豪。
她聽到少年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次,然後是他善意的提醒:“你坐在這裏,很危險。”
她下意識地向安全地帶挪了一挪。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那輕快的腳步聲已然走遠。雲姬向來以耳力過人自詡,卻絲毫回想不起他是什麼時候從她身邊走開的,不由得怔愣了。最終還是家裏隱約傳來的爭吵聲讓她回了神,於是她站起,靠在門上聽裏麵的動靜。
“我不會用巫術幫你做這等事的,我就是死也不會。”她聽到了父親決然的聲音。
“哦,是嗎,巫明玨?”一個聲音怪聲怪氣地道,“如果你堅決不肯配合我的話,那麼我隻好明天中午再來你家拜訪你了。”
聽起來這段不甚愉快的對話到此就結束了。安全起見,她憑著對自家住處的記憶,迅速躲進一處角落,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中。重重的腳步聲在附近響起,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透著毫不掩飾的暴怒:“就是死也不會?我看他巫明玨是活膩了!”
“老大,他這麼不識好歹,那我們該怎麼辦?”
雲姬沒再聽到任何聲音了,但男子說的那句話她卻聽了個真切。
明天中午,那人會來家裏“拜訪”父親。
聰慧如她,自然猜得到那人未曾說出口的話,也隱約料到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父親!”她驚慌失措地衝進家裏,險些撞翻玄關處的那隻花瓶。
巫明玨穩穩扶住女兒,聲音卻一如既往地平靜:“怎麼了雲姬,這麼慌慌張張的?”
“父親,那人究竟要你做什麼?你可知他要殺了你?”她急切地問道。
這一聲驚動了廚房裏的母親:“什麼?明玨,怎麼回事?”
“是穀宇原。他想讓我用巫術幫他兄長偽造犯罪現場。”父親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雖然隻是聽得半懂,可當她聽到母親輕輕地倒吸一口冷氣,就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的兄長?莫不是……穀宇陽?”母親問。
“正是。”父親好像陷入了深思,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穀宇陽?這個名字倒是從未聽過。好看的眉蹙起,雲姬暗暗記下。
“雲姬,我教與你的那訣子,這幾日練得如何了?”父親突然發問道。
“已經練好了。”她掩飾好自己的表情,自信滿滿地回答。
身為巫氏後人,他們家族自先輩便有巫術的傳習能力。而所謂巫術,也的確可以顛倒所謂的黑白,可以顛覆所謂的認知。隻是巫家人自古就立下族門規矩,世世代代都隻能將巫術用於行正義之事,若有任何人違背祖訓,便會被剝奪能力、從族譜上除去名籍,其後代也隻能永世淪為普通人。
“我不會同意的,就算我死。”最後,她聽到父親如是說。
三人摟住彼此,沉默無言。
—·—·—·—
翌日。
憑著模糊的光感,她感覺現在已經接近正午了。
她知道,那些人很快就要來了。
“雲姬,從這裏爬出去。”母親牽著她走到臥房,她聽到暗室開啟的聲音。
“我不走!我不走!”她摸了摸暗室的大小,發現隻能勉強容下她一人,於是後知後覺地、瘋了似地掙紮著,“讓我跟你們一起!”
“雲姬。”父親的聲音依舊那般平靜,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我們會沒事的。”
“不!你們隻是在安慰我!”她尖叫道。
“我們會平安無恙的。你忘了嗎,我可以讓他們看到幻象,我還教了你這個幻象的手印?”
她還想爭辯,卻被父親打斷。他輕柔地為她緊了緊眼上的絲緞,“雲姬,我一定會帶著你的母親,去樓下商店與你會合。等我們一個小時,好嗎?”
她死死攥住父母的手,可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她無力地歎息一聲:“我愛你們。”
她沒有聽出父親聲線中努力抑製的顫抖:“我們也愛你,雲姬。”
母親握著她的手也終於無聲地抽出:“雲兒,快跑。”
她還是順著暗室離開了。安全地到了商店,在角落裏傻傻地坐著,數著呼吸,記著時間。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五個小時過去了,她依舊沒有聽到那兩個熟悉親切的聲音。於是她做出了一個關乎命運的決定——她貿然在商店裏買了東西,準備回去看看。她故意讓劉海遮住大半張臉,又將絲緞疊好收入袖中,抱著東西上了樓。
她經過了自己的家門口,卻沒有就此止步:陌生的呼吸聲證明家門有外人把守。於是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徑直走向最裏間的房——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少年就住在這裏。
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但卻聞到了真真切切的血腥味。
她強作鎮定地敲門。
明明聽到少年已經站在了門後,卻無人應答。
她又敲,聲音帶上一絲哭腔:“求求你,開門吧。”
依舊無人應答,於是她哀哀地又道:“求你了,開開門吧。”
自家門口的那個人似乎轉動了腳步,向她走了過來。
終於,她聽到門開的聲音,一隻有力的臂膀攬住她的腰,將她輕輕帶入房中。
門關上了。他將她安置在椅子上,自己卻又跑到了門口。
又過了很久,一切才都終於安靜了下來。
她聽到少年在她對麵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倒了杯水:“你……還好嗎?”
她愣了許久,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當然,沒有眼淚:“我父母今天被謀殺了。”
少年也愣住了。她看不到他的手突然猛地握緊杯子,隻聽到他問:“是誰幹的?”
“穀宇原……穀宇陽。”她低下頭,失魂落魄地回答道。
“啪啦”一聲,少年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驟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抱歉,這杯子太不結實了。”少年冷冷地解釋道。
她又聞到血腥味,知道少年受了傷,摸索著伸出手想知道他的傷勢,卻被他輕輕推開。她以為他在意男女之間的距離,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句“逾越了”,就收回了手。
少年沒說什麼,隻是看了她一眼,又皺起眉頭看向自己被玻璃狠狠刺破的掌心。
那處傷口很快就愈合了。
作者閑話:
重整旗鼓,歡迎大家圍觀翻新後的雲未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