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斯托•默頓陰沉著臉，用包裹著合金外骨骼的右手，把爆能槍遞還給他，隨後說道：“離開這兒，中尉。去看看你的士兵，順便了解下外麵的戰事，過幾分鍾再回來。”
    肖恩變得乖巧許多，行了個軍禮，揉著脖子緩緩爬出了掩體。一路上都是低著頭，在經過亞人類夫婦身邊時，還特意加快了速度，顯然是不想讓這兩個仿生人，過多看到自己的狼狽相。
    在他走後，掩體內的氣氛緩和很多，埃利斯托•默頓解開軍服底襟的扣子，盤腿坐到地上，開始和Z40正麵對話。
    “事到如今，就沒必要再虛張聲勢了，查爾斯先生。你我都很清楚，決定權到底在誰手裏，我們還是來談點實際的吧。”
    “那好，我接受你的建議，埃裏克。”
    對於兩人如此稱呼彼此，貝拉感到大為不解，她自繈褓中探出頭問：“老頭，你不是叫耶米亞嗎？我祖父為什麼會叫你查爾斯，而你又稱他為埃裏克，這兩個是真名還是化名？”
    問題一出，畫麵立刻靜止了。化身成Z40影像的耶米亞，扭過頭緩緩說道：“想知道答案的話，我建議事後你去信息庫檢索有關X戰警的相關信息，從中就能得到答案了。”
    “故弄玄虛，”貝拉衝其翻了個白眼，厭惡之餘推測道：“聽口氣，你們應該很早就認識，所以他能看穿你的偽裝對吧？”
    “洞察力很不錯，說說看，你還發現了什麼。”
    “當你憤然叫囂的那一刻，我想我祖父就知道了真相，但剛才他沒有表現出驚訝，而是一直冷眼旁觀，說明他是有心理準備的。而你所流露出的狀態，則是重獲自由的歡愉與暢快，還有鬱悶之情的宣泄，以及對禁錮者的挑釁。就此推測，是我祖父出於某種原因，將Z40的身體做為監獄，把淪為意識形態的你拘禁起來。可奇怪的是，在你利用存儲芯片，借助科倫之手逃脫後，既沒有選擇離開，也沒有選擇報複。如此反常的舉動，隻能說明一點。”
    “哪一點？”耶米亞興致勃勃地問。
    “就是你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去處，所以才會留在這裏討價還價。而你依仗的籌碼，便是此前展示給科倫看的地下管網逃生路線圖。”
    “精彩！很難想象在你這個年齡，居然能從我們的對話裏，窺探出如此多的信息。這一切究竟是天賦，還是你後天學習的成果？”
    “我有必要回答嗎？”貝拉漠然反問。
    “隻是好奇罷了，你不必當真。”耶米亞詭笑著，將話題拉回正軌。“平心而論，默頓家的人都很優秀，你繼承了你祖父的強大基因，因此與他有很多共同之處。尤其是對事物的洞察力，幾乎是一樣的全麵和具體。這非常好，我無需再解釋其中細節，而人物也能省去一些雜七雜八的揣摩爭執，促使劇情提速直奔主題。”
    “很高興在這點上我們達成了共識。”
    貝拉滿意地躺回了繈褓，她相信接下來的情節會很緊湊，而事實也符合她的預期。
    “帶他們出去，你也能重獲新生。”利斯托•默頓有所指地說道。
    “我能信你說的話嗎？”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即便隻有這一種選擇，偽裝成Z40影像的耶米亞，也要爭取到對方最為堅實的保證。
    刻不容緩，老爵士當即躬身，手按胸口說道：“我以默頓家族的榮譽向你發誓，一定會遵守承諾，履行諾言。”
    聽完，耶米亞反倒冷冷一笑：“哼哼，很動聽，也誠懇，但卻不實際。”
    “你想怎樣？”
    “讓他對我發誓，”耶米亞將重點劃歸科倫身上，具體要求道：“以克廷斯懲戒錄為藍本，摘取第二章的開篇，以及最末一章的結語，融合這兩段做為誓言。它的主旨是懲戒錄的精髓，每個使徒在背誦後，都會心生敬畏，不敢忤逆違背。隻有這麼做，才能令我放心。”
    埃利斯托•默頓皺了皺眉：“你的要求過於嚴苛了，他隻是我的隨從，任務僅限將你帶出去，而最終決定你去留的人，還是我。”
    “查爾斯老爺，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耍我了，那樣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埃裏克朋友，我想你誤會了。。。。。。”
    老爵士試圖辯解，被耶米亞揮手打斷：“別再演戲了，我的大人！如果我沒猜錯，接下來的旅程，你不會與我同行。”
    “何出此言？”
    “原因很簡單，首犯一旦逃離，抓捕者就會肆無忌憚，他們會變得瘋狂而執著，這是你不想看到的。所以你會留下來拖延時間，甚至利用談判為誘餌，將他們和默頓莊園一同埋葬。如此一來，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掩護那對亞人類夫妻，以及你的孫女脫離險境。”
    “天呐！你的主意真棒，我怎麼沒想到。”埃利斯托•默頓表現的異常興奮，幾乎有些手舞足蹈。“知道嘛，剛才我已經絕望了，肖恩也是。我們試圖與衛戍部隊取得聯係，但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直到你們進來的前一分鍾，才從公共信息頻道聽到戰況，坎蘭德防線被突破，藍多西姆斯將軍的部隊遭受毀滅打擊，軍刀星已然陷落了。如果不是你及時現身，默頓莊園恐怕早已變成廢墟，一切都無法挽回。不過現在不同，你不經意說出的方案，可以為默頓家保留一絲火種，我真該好好感謝你，謝謝你的提醒。”
    他顯然覺得口頭的致謝還不夠，竟猶自張開雙臂，對全息影像來了個大大的擁抱，不過結局終究是撲了個空。如不是科倫伸手將他托住，怕是整個人就要跌倒在地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本打算與之唇槍舌戰一番的耶米亞猝不及防。他本以為老爵士早已謀劃好一切，不明就裏的說辭，隻是與他周旋的伎倆。可現在看來，似乎自己有些過於謹慎，任何人在山窮水盡之時，都會喪失判斷力，這位沒落的軍刀星主宰，默頓軍團之首也不例外。
    “你—失—態了，埃裏—克。”受科倫動作的影響，耶米亞從蜂鳴器裏發出的聲音斷斷續續，影像畫麵也出現了劇烈抖動。
    “拿—穩點，夥計。”他語氣裏透著不滿。
    年輕的醫務兵沒說什麼，倒是老爵士表現出了歉意：“抱歉，是我高興過頭了。”
    “顯而易見，那接下來你怎麼打算？”
    “我的態度很明確，在目前的形勢下，完全相信你，依仗你。索斯查OM衛隊的將士，也會遵循同樣的原則。隻不過……”埃利斯托。莫頓麵露一縷難色。“你想要的承諾涉及到克廷斯教義，這不屬於我的管控範疇。如果你堅持的話，那就隻能爭得他的同意，否則你是知道的，克廷斯使徒絕不會屈服於強權，更何況是如此觸及底線的要求。”
    “哼哼，真是冠冕堂皇的推脫，埃裏克。不得不承認，你的策略很正確，方法也很得當，隻可惜留給你我談判的時間不多了。”伴隨咫尺之外愈發清晰的隆隆響聲，耶米亞調出了莫頓莊園的防禦數據，手指點擊界麵依次介紹道：“請看，全息模板的底色已呈現閃爍紅，這是警示色，表明外部防禦處於危險層麵。偏導護盾的總體防護值隻有35%，莊園後部預留通道更是銳減至23%，並且還在持續萎縮。危險級別上升為C級，距離最高級D級僅有8個百分點。值得慶幸的是，實體防禦層尚屬完好，然而唇亡齒寒，失去護盾的牆壁再堅固，也無法抵禦熱能武器的攻擊。因此多拖延一秒，危險就逼近一步，我請您立刻做出決定。”
    “感謝你的詳解，查爾斯。”埃利斯托•默頓彬彬有禮，卻依舊延續之前的態度。“即便你不提醒，我也對目前的情況有所預期。但我對你說的很清楚，決定權不在我，而在於這個年輕人。不過照眼下的情形看，他按你意思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為了避免浪費時間，我建議你轉移到其他衛隊士兵的通訊器上，那樣我們就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僵持不下。至於人選嘛，我覺得肖恩中尉是個不錯的選擇。”
    圖文警示收效甚微，對方又不溫不火戲謔搪塞，耶米亞愈發怒不可遏：“我沒心情再和你耍嘴皮子了，埃利斯托爵士！放棄你那些僅存的幻想，即便派出的衛隊士兵能聯絡到殘存的軍刀師，但在‘聯盟’登陸部隊的清剿下，他們也自身難保，根本沒有能力來馳援這裏。何況你為了阻抑敵方的攻勢，開啟了功率驚人的電離子弧牢網，除預留區域外，其他地帶都成了人間煉獄，更將敵我都擋在了外麵。至於那條撤離通道，現在正經受Ψ突擊隊（前身是帝國ARC特種營，因為嗜血成性又被稱為屠夫營。帝國覆滅後，被龐貝托•克勞帶人接收，因擔心落人口實，對人員做出精減，並將整體改頭換麵，隱藏於曼瑟爾蒂洛軍營多年）的狂攻。他們的戰力和背景，我想你比我清楚，如今派來執行任務，目的也顯而易見。你莊園裏的那些烏合之眾，根本無法與之一戰。等到護盾消失，他們就會蜂擁而入，將這裏變成血腥的屠宰場。我知道你不在乎生死，將起爆器交到Z40手上的那一刻，你就做好了準備。但那是基於你孫女安全脫險的層麵，現在她還身處險境，你殺身成仁的想法根本無法實現。等到大難臨頭，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對於你們來說，最好的結局莫過玉石俱焚。所以你盡情逞口舌之快吧，我就恕不奉陪了。”
    說完，全息影像自眼前瞬息不見，隻留一股怨氣還在原地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