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等價交換(2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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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悄然流逝,遠處沉悶的轟鳴從未間斷。衝擊使建築物微微顫動,大廳內未被破壞,尚且屹立的家具擺設、陳列櫃中整齊排列的器皿餐具、牆上的掛畫裝飾物,都仿佛商量好一般,跟隨顫動的節奏起伏作響,猶如演出一場盛大的音樂會。
    置身其中的聽者屏息凝神,承受這直入心底的震撼,每一下都撥弄神經,搔動靈魂,勾引著身體裏最為原始的生物本能。
    而在掩體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埃利斯托•默頓爵士點亮一盞應急燈,從便攜式腰包裏取出一塊白手帕,還有若幹樣式的勳章。他抵近光源,仔細地逐個擦拭,再將它們佩戴到胸前,借此追憶戎馬生涯帶給自己的輝煌榮光;對麵的科倫身子一仰,抱膝坐到了地上,左手反複揉搓著酸麻的小腿,以緩解因血液阻抑帶來的不適。右手則橫擔於膝蓋上,始終保持先前的姿勢,就如幹渴的人端了一杯等待冷卻的水,急不可耐,卻又無從下口;亞人類夫妻依偎在邊角,女人的頭埋在男人的胸口,男人的一隻手繞住女人肩膀,另一隻則攏在女人雙手外圍,形成一道堅實的圍欄,保證孩子不會因女人的勞累或疏忽而滑落。
    他們充耳不聞,他們自我行事,他們默然無語。
    然而這樣的靜怡並沒有維持多久,一聲超出前者數倍的巨大轟鳴聲,衍生成更為洶湧澎湃的震顫。所有參與演奏的樂者們,不約而同奏響一個最強音,它預示著終結,更預示著傾覆與毀滅。
    “嘩啦~~~”
    “哐當~~~”
    隨著各種碎裂倒塌的音效應運而生,演奏形式開始從合奏轉變為協奏,在明暗交替的光線映襯下層層遞進。與此同時,雜遝四起的腳步聲,驚慌失措的叫喊聲、悲天憫人的祈禱聲、絕望至極的呼救聲,也適時彙聚一堂。節奏由慢轉快,強弱分明,一步步將樂章推向高潮。所謂盛極必衰,短暫的激昂過後,整場演奏迎來了終章。劇烈的震顫戛然而止,應急燈光亮起,各方聲音逐一削減,隻留零聲片語點綴尾聲。
    臨時搭建的掩體,雖遮擋住了掉落的雜物,卻也將外界傳入的聲音,聚攏並放大了數倍。這使得置身其中的幾位,相較於大廳裏散落的眾人,對此次衝擊更加深有深刻。
    “失去護盾的保護,我們唯有殊死一戰了。”埃利斯托•默頓語氣平和,在其看來這結果實屬必然。他整理下軍服,又扭了扭因為蜷縮而僵直的身體,對其他三人說道:“你們在這兒呆著,我出去給那些‘聯盟’雇傭兵一點顏色看看。”
    說完就要俯身鑽出掩體,卻被科倫一把拉住:“大人,外麵很危險,我和你一起去。”
    老爵士瞥了眼另一邊的角落:“我想讓你留下照顧他們。”
    “完全沒必要,主人,我們能自己照顧自己。”愛德文揮了揮拳,自信地說。
    穩妥起見,埃利斯托•默頓又征求了女人的意見:“麗瑪,我能相信你丈夫說的話嗎?”
    麗瑪深知主人此話的用意,因而打趣說道:“請您放心,我會照顧好這兩個孩子的。”
    “兩個?”愛德文左顧右盼,不解地問:“另一個在哪?”
    麗瑪輕拍他的後背笑道:“你不就是嗎?”
    “親愛的,”愛德文將嘴抵近妻子耳畔,用半撒嬌的口吻埋怨道:“你不要總在主人麵前挖苦我。”
    “怎麼會?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至少不該當著其他人的麵。”
    “你指誰?”
    “那個醫務兵,我跟他可不熟,萬一傳出去。。。。。。”愛德文埋著頭,欲言又止。
    “別緊張,老公。跟外麵的形勢相比,你的擔憂絲毫不值一提。”麗瑪用指尖輕撥丈夫的下顎,以便使他的視線遠離自己。“你看,這裏隻有我們。”
    暗淡的空蕩,印證著她的話。遠在兩人耳鬢廝磨之時,埃利斯托已與科倫悄然離開,去奔赴外麵慘烈的戰場。
    至此,愛德文舒了口氣,又將頭埋回到妻子的胸口,兀自喃喃自語:“是啊,他們不在乎,沒有人會在乎,我居然為此事而擔心,真是太蠢了。”
    “親愛的,你沒必要這麼說自己。”嘴上饒是寬慰,可麗瑪的內心也泛起一陣酸楚,這畢竟是令她無法正視的事實。
    “別垂頭喪氣的,亞比思人曾和你們一樣,也備受歧視。但隻要做的出色,終究會被銀河係其他種族接納,我就是個最好的例證。”管家賽德鼓勵他們的話曆曆在目。
    可惜,人類並不是比思人,他們沒有那麼寬宏。亞人類在其看來,隻是有著血肉之軀的智能機器,永遠無法擁有與製造者平等的身份。
    “我能為你們改變如今的現狀。”
    埃利斯托•默頓的話令他們充滿希望,他們把他當成救世主,即便如今形同一句空談,他們仍舊堅信不疑。這份執著並非僅僅出於忠誠,而是除此之外,再無別的途徑可以期盼。
    他們顧忌著自己,外麵的人卻要顧忌的更多。
    自走出掩體後,老爵士第一時間便是放眼搜尋他的管家。正巧,牆角的一個白色實木大型展示櫃映入眼簾。上麵的玻璃櫃門四敞八開,內部陳設的珍惜擺件因震顫或翻倒,或掉落,唯有最下麵的儲櫃門庭緊閉。它能如此牢靠,既非上鎖上栓,也非磁力吸附,而是因為有人在裏麵拉拽所致。如此判斷的依據是,門底縫隙有片灰藍色衣角被夾在了那裏,夾雜期間尤為醒目。
    埃利斯托•默頓一眼就認出了它,衝其吼道:“從櫃子裏給我出來,亞比思可憐蟲!”
    聽到主人的咆哮,賽德不敢怠慢,緊張而驚恐地推開櫃門,連滾帶爬想從裏麵出來。可天不遂人願,斜背在身後的爆能槍正好上下卡住,他就像一隻被捕鼠夾鉗住腿的老鼠,茫然無助地橫亙在櫃口,任其怎麼努力扭轉,也無法從中脫困。
    “我被卡住了,老爺。”賽德表情尷尬,顯然是在求援。
    “去幫一下那個蠢貨,大兵。”
    “遵命,長官。”
    科倫強忍著笑容走到展示櫃前,蹲下身從隨身工具包裏取出把尖嘴鉗,夾住槍帶扣的栓頭嫻熟地一擰,然後往外一抽,便讓帶扣分離。之前兩人沒有交流,亞比思人也未做任何準備,瞬間的釋放,使他猝不及防,身子由於慣性向前一挺,重重摔趴在了大理石地麵上。
    吭哧一聲,賽德頓覺臉部受到重擊,近乎暈過去。但意誌沒允許他這麼做,究其原因可以歸結為,多年養成的聽命性在與自我保護意識較量中占據主導,致使傷害已達到暈厥點,也能留有餘地不予觸發。更為主要的,埃利斯托•默頓治家如同治軍,管理極其嚴苛,而且實行評定淘汰製。他會給每個人打分,每一季度彙總結算,未達標者或降級或淘汰。這一製度使得人人自危,尤其是對千辛萬苦爬到管家之位的賽德來說更甚,他想要留任,就不能出一點錯。弦繃得太緊,人便有些神經質,對埃利斯托•默頓的隻言片語,細微舉動都極其敏感,能如條件反射般給出相應反饋。習慣一經形成,身體機能也在潛移默化中同步遞進,以至於能抑製感官,磨滅天性。
    賽德在原地緩了幾秒鍾,整個人馬上恢複活力,像觸電般從地上彈起。他回頭看了眼科倫,既沒道謝,也未惡語相向,而是揉著被摔疼的臉部,直直站到自己主人麵前。
    “埃利斯托老爺,您有什麼吩咐?”
    埃利斯托•默頓沉著臉,眼神裏充斥著失望與不滿:“我讓你帶人在大廳裏堅守布防,你就這麼做的嗎?”
    賽德麵如死灰,急忙辯解道:“請原諒,埃利斯托老爺。剛才的攻擊使整棟建築出現了搖晃,大家出於本能各自東躲西藏。您是知道的,他們都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在大難臨頭之際根本不聽指揮。所有沒辦法,我隻能。。。。。。”
    “隻能隨波逐流是嗎?”老爵士貼近亞比思人,一股逼人的氣勢撲麵而來。“你在說謊,賽德。明明就是自己膽小,先行躲了起來,他們才會和你一樣,變成了一群驚弓之鳥!”
    “我沒有。。。。。。”賽德仍想嚐試為自己開脫,但偷眼看去,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都是我的錯,主人,請您懲罰我吧。”
    “會的,不過不是現在。”埃利斯托•默頓環顧四周,大聲說道:“去把人都給我重新組織起來,不管男女各司其職,我們要把敵人擋在莊園外。”“快點,行動起來!”
    見自己的管家站著沒動,他立刻提高嗓音催促道:“還愣著幹嗎?你快點給我動起來!”
    “好,好,請您放心。”賽德驚的一哆嗦,心裏卻慶幸不已。
    就此逃過一劫,亞比思人立時又有了活力。此刻,科倫已將爆能槍從櫃中取出,遞到他的麵前,賽德一把接過,轉身帶著風跑開了。大廳內四下隨即響起了他呼喊的聲音,那動作之快,就好像在同時進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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