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等了足足一天的時間，於剛印象中明明記得吳警官告訴過他法醫屍檢報告最多到上午就會出來了，但是那也是昨天的保證了。昨天的上午，現在都已經是周日上午10點12分了，過去的每一分鍾都像是給他設下的陷阱，讓他那麼難以承受。
    連續幾天的睡眠不足加上精神緊張已經讓他完全崩潰了。昨天晚上接了兒子回家，兒子還是想睡在大床上，和他一起，但是他竟然在半夜夢中驚醒時發現旁邊睡著安穩的兒子時，被猛地驚嚇了一大跳，那種震懾是從腳底板直接竄到了頭蓋骨的神經敏感。
    戒煙三年的他下地，在客廳和衛生間東翻西找地拿出一包香煙，在燈光的照射下有點發暗，聞起來也有一股時間的味道，他抖動的手指勉強地支撐起一根香煙，點上火，狠勁兒地吸著，好像吸了煙就能忘掉這發生過的一切，就能讓妻子從死亡中複活，就能讓戴著綠帽子的自己不再戴著帽子。
    他有時候心想，如果妻子複活了，好端端地站在他麵前，他應該是可以原諒她的；但是轉念又一想，自己這麼多年來大錢賺不到，又年長妻子很多，但是的確是把妻子當成寶貝寵著，從來沒有紅過臉，即使妻子這半年來對自己冷淡異常，自己也是對她一如既往地好。
    他後來又想，大概就是這最後的半年時間妻子才背著他有了別的男人，應該就是那個叫做徐國慶的男人了。他頭腦中的思緒一場紛亂，像是有好幾個層次一樣地可以互相流竄，然後交流，交織成一副奇怪的景象。
    他就那麼一根煙一根煙地抽下去，好像難以自拔一樣，以前也是為了周伊才戒煙的，可以說當生活中有動力去做一件事情時，會發現相當簡單，但是現在呢？動力失去了，人也成了沒有靈魂的行走的動物，一根煙，兩根煙，無數根煙又如何呢？
    他記著自己一晚上又哭又笑，然後一根煙接一根煙地抽，後來煙沒了，都燒成了光屁股，他又起來收拾，然後又從冰箱拿出幾罐啤酒喝，喝多了打著響亮的嗝，繼續又哭又笑，直到自己最後在沙發上打著盹睡過去。再一睜眼就是早上的八點半多了。然後他就沒事可做地從八點半守在電話旁邊，一直等到現在。
    一聲電話鈴聲響起，他激動地使勁抖落了雙手，好像這樣子無窮盡的力氣就回歸了一樣。
    “喂，是吳警官嗎？”
    “你怎麼知道這個號碼？我還沒說話呢。”
    “---上次打過來我就記住了。是不是有什麼消息了？”
    “算是也不算是，這取決於你怎麼看了。”
    “無論好壞，都是我自己決定，你說吧。”
    “首先，我們的同事跟進了這個叫徐國慶的人，並把他帶回來審訊。結果就是徐國慶乘坐周三晚上的飛機飛到了曼穀，正好他們公司在曼穀的辦事處有生意要談，所以他成了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我們同事聯係到他，跟他說了案件，他搭乘昨天下午的飛機才回來，所以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隨後經過對他的問話，他承認了和周伊的不正當婚外關係。
    他交代說第一次和周伊見麵是在1882健身俱樂部，差不多也就是去年的平安夜吧，這之間二人如何發展所謂的‘戀情’我還是省略吧，因為我可以體會到你心裏的感受，真的。總之，徐國慶是不會有作案時間和動機的；
    在這條線索上我們沒有發現什麼，而跟進周伊的家人和朋友的線索也斷了，既沒有找到嫌疑人，也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法醫屍檢報告顯示不出死者胃內的類似安眠藥成分的沉澱，但是正如我之前說的那樣，如果沒有藥物使用的話，死者的身上沒有任何明顯傷痕，手指甲也沒有存在任何反抗等留下來的痕跡，任何毛發、組織等都沒有發現。
    所以我們推斷應該還是被服用了藥物，能夠約死者爬山並讓死者輕易服下藥物的人，應該是死者所認識的人，而且很可能是死者非常熟悉的人。因為這點你也說過了，死者是個安靜，不愛社交，不喜群居的人。對於這類人，贏得他們的信任很難，但是一旦建立起信賴的熟人關係，想下手就很簡單了。但是現在之所以沒有嫌疑犯也是因為我們想不到的動機。”
    “那你有懷疑我嗎？我是熟人，也是她信賴的人，而且我如果提前知道了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事情，我也就有了動機。”
    “說實話，當然是懷疑過的。”
    “沒關係的，我當然可以理解的。”
    “但是我們辦事向來也是提出質疑，找到證據，推翻質疑，重新質疑直到最後猜想合理的成立，這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們就從你的電話記錄和學校中找到了對你有利的證據，你周四上午一直待在學校，辦公室的老師們和學生都可以作證；但是你中午回家，下午請假沒有來學校。我們通過你的電話記錄查詢到你當時請假理由是陪兒子看醫院，所以我們就去了離你家最近的醫院查詢，也證實了你的說法；周五一天你都在學校，這一點證明也是很簡單的。”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呢？你問我的話，我給了你答案和證據，你辦起來不久更簡單了？”
    “我又何嚐不想這麼做？但是萬一你不是凶手，而且在我心裏一直覺得你不是，你剛經曆了喪妻之痛，而且你的妻子還---我不想再把你的頭上扣上嫌疑人的帽子，老兄，相信我，這頂帽子可是一般人被戴上了就難以摘下啊。”
    “謝謝你”於剛伸出一隻又大又厚的手，吳警官遞過來自己的一隻手，白皙幹淨但是卻老繭多多。
    “為人民服務”
    此時，從昆山下來回到於剛家的國道321上有一個大型的垃圾處理中心，那一堆垃圾上一個毛絨玩具熊正在初夏耀眼陽光的照射下斑跡點點，大概是因為和其他的垃圾混在一起的原因。而玩具熊肚內藏著的那一副完整的人臉皮也好像在新鮮的血液中笑著，慘白地悲壯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