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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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君凱旋回國,自認功勞不小。
可偏偏,老百姓不買他的賬,街頭輿論依然不依不饒地,圍繞著他殺害前代國君的事。
他沒轍了,又差人去找石篤。兩人年紀相仿,是一道兒的狐朋狗友。當初殺兄長自立的主意,就是他給出的。
石篤也難,出陰招他在行,正兒八經平息民憤,這事他幹不來。
衛君惱了,撂挑子道,“就不能請你爹出來主持大局嗎?好歹你爹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老臣了~”
石篤苦了臉,他哪裏想不到這一層,可老爺子向來看不慣自己和國君的作派,又怎麼可能幫這個忙?心裏琢磨著,嘴上卻不好說,隻得含糊的應著,“行,我回去試試看。”
大概也是覺得這次婁子捅大了,再不兜收不住場了,老爺子一改往日的厭煩,給他們出起了主意。
“想辦法得到天子的認可吧,周天子發話,國人不敢不從。”
石篤趕緊問,“那怎麼才能得到周天子承認呢?”
“請陳侯出麵,他與天子關係不錯。”
衛君和石篤言聽計從,當真跑了一趟,誰想卻被陳侯扣下,又死在了大義滅親的老爺子手上。
陳侯跟著衛國去打仗,耗費糧餉不說,還什麼都沒得到。對衛君早已是諸多不滿,正巧接到老爺子一封書信,他也就樂得順水推舟了。
衛君死後,在一等老臣的擁護下,新君即位。
新立國君是前代國君們的弟弟,還很年輕,遠不足弱冠。他身著繁重複雜的朝服,頭戴九珠冠冕,正一步一步、既謹慎又隆重地踏過紅毯。
紅毯很長,還要走過一級又一級的台階。缺乏鍛煉的身體很快變得疲累,頭重腳輕的。冠冕在頭頂搖搖欲墜,連著珠簾不停地晃動,陽光照射下,刺得眼睛都睜不開。
他勉力支撐著,時不時撩高眼皮,去張望前路。
一二三四……
不到十級了,再加把勁。
正費力移動著他灌鉛似的雙腿,忽聽得底下人驚忙慌亂的通報,“不……不好了,鄭軍他……打過來了!”
趁機一把扯掉係冠冕的緞帶,隨手扔得遠遠的,又停下步子回身大喝道,“什麼,寡人這才剛登上基呢,他就來搗亂,簡直欺人太甚!來人,趕緊的啊,打回去!”
新君這麼一呼喝,下麵人更是沸騰不已。
雖說衛鄭這些年鬧矛盾,歸根究底是衛國插手了鄭國的內政,可來來回回幾仗打下來,衛國不僅一點好處沒撈著,還動不動鬧內亂,這不,國君都換到第三任了。
好不容易要安分下來,你鄭國偏偏這時搞突襲,擺明了要給不痛快不是?
可鄭國人不這麼想啊~
鄭國剛剛吃了敗仗,國君知恥而後勇,更加發奮地訓練軍隊,秣馬厲兵。親力親為的精神,鼓舞帶動了一大批勇士,國民的情緒也被無限度地激發和點燃,勁頭足著呢!
不逮著機會進行反撲,難道還要等你做好準備再聯合上大部隊上門挑釁嗎?
鄭國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開過邊境,又到達了衛都朝歌的郊外。
一來,經過先前那兩次伐鄭之戰,周邊的國家都不太願意再來蹚渾水。
二來,如此短暫而倉促的時間內,加之國人殺氣騰騰的憤怒衝動下,也來不及多做準備。
衛國隻通知了附屬國南燕,就與鄭軍擺開陣仗。
這邊子瑜登上高高架起的指揮台,高台僅有一米多寬,唯一擺放的器具,便是一麵銅鼓。
他遠遠瞭望著,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問一左一右立在身邊的兩個兒子說,“宸兒、琛兒,依你們之見,這仗、怎麼打才好?”
“南燕國弱小,我們先打弱敵,再打強敵,避實就虛。”開口的是子宸
“那好,父親派大軍在正麵牽製,你們兄弟二人繞到製地去調集軍隊,從南燕軍的側背發動襲擊。”
子琛想了想不妥,又提議道,“讓哥哥去吧,我太顯眼,不衝在陣前,對方可能會起疑。”
他這話並無自滿,就和鄭軍的隊伍裏少了樓明威,和他對陣的一方免不了要推測一二,是一個道理。
子瑜點頭,算是許可。
戰爭打響,對陣雙方,一度陷入膠著狀態。並未向某一方推進,也未向某一方遠離,隻維持著一種奇異的平衡。
日頭逐漸西移,進退不得的境況,又催人焦躁。在所有人渴望變故陡生的時刻,突如其來的狀況,真的發生了。
隻不過,衛國兵士,可能高興不來。
子宸攜帶製地部隊折返戰場,神不知鬼不覺,偷襲得手。幾乎是同時,子瑜果斷下令,全麵出擊,進攻重點,依然對準了南燕軍隊。
南燕兵哪裏想到後麵會多出一支部隊,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又一下子陷入了前後夾擊的窘況。也顧不得許多,連忙丟盔棄甲,大敗而逃。
而剩下一個衛國,孤軍奮戰。
鄭國兵團見有機可乘,想早點結束這場戰鬥,便越發的勇猛無畏起來。
衛國抵擋不住,隻好掉頭就跑。
鄭國卻沒有喜滋滋地收兵回國,而是攜著挫敗衛國的氣勢,又一口氣攻進了宋國境內,連戰連捷,一直打到宋國國都的外城停住。
像一年前宋國君主、合五國圍攻在鄭國外城門口那時一樣,擺開架勢,卻不急著攻城略地,反而悠哉悠哉地就地紮營,等著宋君開城門主動撞上來。
鄭國的意思是,秋後算賬,當初欺辱過我們的,一個也不放過!
宋國君主簡直恨不能把牙給咬碎。
心想去年的事情還沒來得找你算賬,你倒自個兒先張牙舞爪領著軍隊殺過來,要臉不?
原來當日被子瑜勸得離開的宋君,根本沒有在長葛找到他要找的公子馮,他氣急敗壞地返回去想找人算賬,結果戰爭已經稀裏糊塗的結束了。
錯過時機,聯軍散夥,在手下人的反複勸告下,他花了多大氣力才克製住,沒有衝動地獨自發動進攻,最後悻悻的離開。
那之後,衛國內亂,他等機會一直等到現在,結果又被鄭國捷足先登,最後還將軍隊一路開拔到自己眼皮底下,你說氣人不氣人?
而眼下,子瑜卻絲毫不提上一年的事,麵對宋國君主的質問,隻是拉了身邊一人出列,道,“宋公,您看看,這個人,可認得?”
子瑜乘著自己的戎車,就在城門邊上,與城頭上的宋君遙遙相望。兩人間距不過十米開外,他沒有選擇書信,而是盡量拔高了嗓音,隔空喊話。
宋君本就不明朗的麵色,黑得更徹底了。
對方在打什麼算盤,他已經大致了解。與鄭國國君同乘一車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一年他用來出氣的對象,洙國的國君。
洙國本是魯國的附庸小國,平白受欺辱後找魯國替他出頭,魯國沒理睬,又在見識了鄭國的強大之後,轉而依附了鄭國。
鄭國此行,就是打著替小弟抱不平的旗號的。
這下好了,宋君沒話說了。
宋鄭有嫌隙,責任在鄭國,可那是去年的事。而如今,宋國無緣無故,以大欺小,他也不占理。
怎麼辦,隻有打。
這個節骨眼,宋君隻能遣使者向魯國求援。使者可能求助心切,隱瞞了鄭軍兵臨城下的事實。魯國向來注重禮儀,對這種欺騙行為深以為怒,便斷然拒絕出兵。
事情的背後當然不能這麼表麵,哪怕使者實話實說,魯國可能也一樣會找理由拒絕。
魯公這人,看著老實,其實不然。
他一早就在權衡,鄭國化解五國危機,沒有輸得多少慘烈時,他選擇的天平,已經是有了偏向。
反而宋君這次,平白捧上一個機遇,架起了魯國與鄭國建交的橋梁。
子瑜是何等的有眼力見兒,魯公拒絕出兵的消息一出,緊跟著鄭國請求和解的書信便已奉上。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可見聰明人之間的交往,就是要比旁人多上幾分默契。
鄭國虎狼之師,宋國自然無力抗衡,不過子瑜沒有逼得太緊,教訓兩下就收手了。
一來,宋國好歹是大國,算給他個麵子。二來,他還想趁著這股氣勢未消,接著去收拾曾經也來湊過熱鬧的陳蔡兩國。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與宋國接壤的陳國。
不過這次,卻被人勸住了。
“君上,”國君的營帳內,子瑜正捧著搜尋得來的陳國邊防圖聚精會神地看,有人貓手貓腳從背後偷襲,而後半個身子掛在他脖子上撒嬌,不住地拿麵頰在他腦後蹭,“你累不累,微臣給你揉揉肩?”
子瑜失笑,手往後伸,拽著人的後領就把他揪到前麵來,又往自己胸前一塞,下巴磕在人的肩頭,繼續張開了那幅地圖,悠悠道,“說吧,有什麼事?”
裴修染罕見地語氣遲疑,斟酌著道,“也沒什麼,就是想說這陳國,非打不可嗎?”
“我們兩國,也並未結怨,就算他兩次參與圍攻,吃虧的反而是陳國而並非我們自己。既然與魯國修好,不如趁此機會,也主動與陳國修好,如何?”
子瑜沒有回話,隻是視線從地圖上抽離出來,落在懷中人看似波瀾不驚的臉上,眼裏帶著探尋。
裴修染不自在地回避了,他知道子瑜現在意氣風發想在這亂世一展雄圖,他也不想在眼下這個節骨眼勸他止戰,可太子他又。。。。。。
不過仔細想想,太子所言也並非全無道理嘛。
“我軍奔波奮戰數月,身體疲累,氣勢已經有弱化的趨勢,不如先試著求和,陳國答應自是好,若不答應,也是給我軍一個緩衝喘氣的機會,君上以為如何?”
本以為要花不少功夫勸說,卻見子瑜忽然之間笑得開懷,他笑起來頭微微向後仰起,露出下巴下的那段脖頸,突起的喉結還一聳一聳地上下浮動著。
裴修染也忍不住,咕咚動了一下喉結。
“好啊~”
裴修染一度認為那是縱容,心中還頗有幾分竊喜,誰知子瑜的下一句便是,“愛卿這個主意甚好,寡人也想著,這仗是不是也快打到盡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