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分而弱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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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回了封地,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自己的軍隊,同時吩咐下人去給衛國君主回複,說魯國願意出兵。
    他府上的管家兼謀士,是個老成持重的人,見狀便勸誡道,“主上,不稟明國君貿然出兵,怕是不妥。”
    羽生性子偏執,又剛在國君那兒吃了癟,想也未想便遷怒道,“我動用我自己的地方軍,跟國君有什麼關係?!”
    管家在心裏說,可您以魯國的名義出兵,國君又如何能不管不問?
    忍了忍,終是沒說出口。自家主子的脾性,他比誰都清楚。勸一次就夠,話說多了,反而成了激將。
    於是,衛宋陳蔡連同魯國,再一次集結。
    依然以宋國為主導。
    宋君年輕,也急躁。可宋畢竟是大國,人才濟濟自不在話下。眾人商議之下,還是以為,秋收才是進攻的最好時機。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而此時身為眾矢之的的鄭國國內,自然是不可避免地炸開了鍋。
    人們似乎方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的國家還遠不夠強大。五國聯盟中,兩個公國三個候國,雖說單獨一對一就軍事實力而言,鄭國未必會落人下風,而當這五個國家聯合起來,鄭國無非就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了。
    少一年糧食不可怕,怕就怕他們誓不罷休、年年來犯,鄭國又不能一味規避、坐吃山空。
    所以這仗,不打不行。
    可怎麼打、才能讓損失降到最低?
    這就是鄭國君臣需要研究探討的問題了……
    “寡人日前與魯君通信,知曉那卿大夫羽生是無視國軍命令私自出的兵,所帶的軍隊也隻是他領地上的地方軍。魯君已經答應寡人,會勒令羽生回國,但若羽生執意不歸,魯君也拿他無法。”
    魯君字裏行間的意思,其實不難看出,子瑜不認為過分,要換了他,可能也會這麼做。
    因此,如何將這一戰打得漂亮,就成了如今亟待商討和解決的問題。
    “既是地方軍,那又有何懼?”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在發表言論。
    “若是出征在外,還要考慮個地形啥的,可現如今,打仗就在家門口,難道不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占盡的嗎?”
    “單個一股地方軍自是不足為懼,可它混在聯盟軍中,那也是不可小覷的。”有人好心解釋
    “唉呀~”這人立馬暴躁了,跳腳道,“反正,把打仗的事交給臣等,保管把這外城守得固若金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樓明威請戰,一眾武將也紛紛效仿。
    可多數人心裏都清楚著呢,國君花了八年時間,不斷鞏固和完善城牆防禦工事,外城哪是短時間內,說破就能破的?
    而很明顯,國君要的,遠不於此。
    即便鄭國朝堂如今改頭換麵,主張求和龜縮之人已不複存在,但就算是文能揮毫武能將兵的人才,在大軍壓境、力量如此懸殊之前,還能想出立於不敗之地的法子,談何容易?!
    沒人開口,長久靜默。
    子瑜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頭微垂安安靜靜立著、麵上卻從容鎮定看不出多少情緒的人身上,問,“荀卿,可有退敵之策?”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去。
    隻見那人並無慌張,微垂頭的姿勢不變,緩緩移步而出,作揖行禮,而後開口道,“稟國君,五國聯軍,因利益而聚,可逐個針對,分而弱之。”
    “哦?”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魯國大夫實力最弱,又沒有得到國君的應允,必然會看著宋君的臉色行事,若是能解決掉宋國的軍隊,他就不敢再貿然行動了。”
    “而宋國,是衝著公子馮來的。公子馮一日不除,宋公在君位上坐得就不安穩。若我們說,公子馮已經被送往長葛,宋國軍隊自然會離開。”
    “剩下的衛陳蔡,其中陳蔡兩國實力不強,屬於跟在大國身後撿便宜的,眼看便宜見不著,想來也會無心作戰。”
    “而衛國作為本國的老冤家,又是聯係五國的紐帶,硬著頭皮也得打。我們隻要把握好分寸,適當地讓步輸一回,讓衛國把麵子掙一掙回國好交代,也不怕他下次再拿這個借口來找茬。”
    看似無解的一盤棋,被荀清的一番話一疏通,忽然就前途一片光明了。
    朝堂再次陷入沉寂,卻是與先前全然不同的氛圍。
    “好……說得好啊,哈哈哈!……”
    洪亮渾厚的笑聲,在寂靜襯托下尤為突出。
    樓明威的大嗓門,吸引了多數人的側目尤不自知,大喇喇地四處回望著,一副“看吧,怎麼樣,我的人,就是這麼牛掰”的神情。
    眾人,“……”
    如果此時還有人有閑情去關注立於堂前的荀清的話,不難發現,頭微垂下的麵色,嘴角正帶著些微的抽搐,一副好氣好笑、偏偏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
    兩軍對陣之時,子瑜氣定神閑,立於戎車之上,遙望一裏開外烏壓壓的一片,不急著擂響戰鼓,反而差人給宋國君主遞了一封信。
    宋君是個急躁的主,回複很快發來,卻不是通過書信的形式,直接找了一個聲大如洪鍾的勇士,扯著嗓門就在陣前叫喚了起來,意思大抵是:你說公子馮在長葛就真的在長葛了,我怎麼知道你沒有誆我呢?!
    並非鄭國這邊沒有聲音洪亮的勇士,那樓明威不就是一個現成的人選嗎?可偏偏,子瑜略一擺手,依舊是一封信遞過去。
    騙你宋國離開,我鄭國被圍攻的局麵就能解了嗎?反正能推翻你坐上宋國君主位置的,是那公子馮又不是我。我都把他的行蹤告知了,去不去那是你的事!
    宋君對鄭國君主非要搞麻煩的傳信方式既無語又不耐,咬牙切齒地看完,偏偏又似乎找不到理由反駁。教訓鄭國自有其他人來做,可那公子馮卻是不得不要他親手去抓的。
    這麼一想,孰輕孰重,就很明顯了。
    宋國一走,魯國也不敢妄動。
    主心骨都沒了,雖然還有衛國強撐局麵,可衛國早幾年就被鄭國打怕了,人多勢眾也挽救不了他的氣場,更何況陳蔡兩國仗勢欺人的氣焰,早在宋國離開之後便不打而衰了。
    子瑜看準時機,“咚”地一聲擂響戰鼓。
    戰爭就這麼沒頭沒腦的,開場了。
    為了先前預備好的打算,主力軍都在對付衛國的中軍上,包括國君、樓明威、各色大將,子琛子宸也自然在列。
    然,戰爭打響之後,載著子琛的那輛戰車,卻漸行漸遠,最後混進了與陳國對戰的左軍中。
    子琛依舊是那個挎大刀背長弓的少年,卻不再孤身一人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廝殺。他老老實實地乘著戰車,長身而立,目光堅定。既沒有一頭熱地過分亢奮,也沒有眼高於頂擺出一副清高傲慢的模樣。以往的戾氣仿佛全數沉澱下來,彙成眉間那一點冷靜的成熟。
    陳侯與他遙遙相望,幾乎不耗多想便認出來,同時心裏隱隱的,多了幾分驚詫和讚賞。隻是沒想到,更震撼的事,還在後頭。
    作戰過程中,將士的戰車,難免會有,與國君的戎車擦肩而過的時候。
    大多數情況,戰況緊急,哪還顧得了太多?
    可今天,陳侯清楚地看到,少年在從自己戰車旁經過的時候,迅速跳下戰車剝去盔甲,一陣風似的在身旁掠過,而後距離隔得遠了,才又跳上戰車,繼續從容不迫地投入戰鬥。
    一次也就罷了,可連著遇上三次,次次如此。
    饒是一國之君,也不由為這種翩翩的騎士風度折服。
    陳侯特意,解下隨身攜帶的寶弓,派人送過去並加以慰問。
    “寡人見你,風度不凡,不知幾次脫盔甲,可有被流矢射中?”
    子琛雙手接過,作揖行禮道,“在下乃鄭國公子,奉父君之令參加戰鬥。承蒙陳侯慰問,誠惶誠恐。托貴君之福,鎧甲披身,沒有受傷。戰事在身,不能親自向陳侯複命,還請見諒。”
    一問一答,有如預演過一般順暢。
    而眼下這場戰役,也與預料中一般無二。
    鄭國形單影隻,在聯軍猛烈的攻勢下節節敗退,最後逃回城內,據守不出。
    衛國也見好就收,宣布大勝鄭軍,全軍凱旋。順便將鄭國邊境的莊稼收割,帶著勝利的果實開拔回國。
    兩全其美。
    此番落定之後,父子三人在共享晚膳的餐桌上,子瑜好幾次將目光斜斜地落在正埋頭進食的小兒子身上,終於忍不住問,“琛兒,父親聽說,你得了陳侯的一張弓?”
    子琛一聽這話,眉頭猛地一跳,忙抹幹淨嘴,起身告罪,“父親,我……”
    子瑜揮手打斷,神色間不見怪罪,隻是盤旋著幾縷疑雲,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又自我釋懷,換上一臉寬慰的神情,點頭道,“你做的不錯,既是向對方表示尊重,也表現了自己的從容與無畏,父親很欣賞。”
    子琛額上青筋突突地跳。
    正巧這時哥哥目光投過來與他對視,在父親看不見的角度吐了吐舌頭,嘻嘻朝他一笑。
    子琛額上的青筋,跳得更勤快了。
    要是讓父親知道,哥哥給自己出主意,是為了在未來嶽父麵前露個臉,會不會氣得腦袋上冒青煙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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