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糾結企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8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敞亮的宮室,簡樸的格局,器具不多,侍奉的人也很少。還一個個的,都候在了宮外頭。
眼下這位太子爺,自小跟在國君身邊,把父親的習性學了個七七八八,光在不喜人近身這點上,就已經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憐手底下這些人,本職工作都被剝奪,無所事事的閑暇裏,難免生出幾分惆悵與無力,好似自己不被需要、一無是處。
可子宸不會管、也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人私底下的腹誹。照例俯首於案前,關注點卻並非落在幾本攤開的奏章上,而是一方鋪就在掌心裏的淺色絹布。
布上有墨汁浸潤的痕跡,寥寥幾筆,非字非畫,估計除非本人、再沒誰能看懂,這其中的含義。
他卻看得專注,且深情。
在爐鼎燃起的嫋嫋青煙環繞下,顯得迷蒙而虛幻,嘴角噙起的那彎弧度,似笑非笑,似憂又非憂。
“奴才參見國君,公子殿下~”
遠遠聽見門口的響動,他猛地回神,快速將那方絹布四麵折疊,還未來得及收進桌底的暗格,弟弟快手快腳的就已經出現在跟前。隻得心一橫將其揉捏了,隨意攏進某隻袖口,同時起身迎上去,道,“父親,弟弟,怎麼這時候來了?”
“來看望你--”
“來有要事相商--”
父子倆很沒有默契地開口道。
子瑜默默斜過去一眼,後者則一本正經、作目不斜視狀。
最後還是子宸識趣,率先反應過來,引著他們到主首坐下,吩咐下人沏茶送水的當口,了然問,“父親和弟弟,可是為那四國聯軍去而複返的可能擔憂?”
“可不是,咱們父子仨,還真想到一塊去了……”子瑜搶先,笑說。
“……”子琛摸了摸鼻子,不開腔。
“其實,宸兒也想過,若是聯軍再來,隻有一個時節,是我們避無可避的。”
“秋收。”
子瑜順勢接口,父子倆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這對父子這麼多年培養出的默契,往往用不著言語,微小的表情、細微的動作,足矣。
一旁的子琛,雖少了幾分契合,但出於其本身的氣場,倒也不會顯得格格不入,依舊我行我素、快人快語,十二分順暢地插進去道,“也就是說,選在秋收時節進攻,我們若是避戰,城外糧食便會不保。”
“是。”
“可即便迎戰,打不過,糧食仍舊保不住。”
“是。”
“既如此,還是索性一戰,免得落人笑柄。別到時候糧食沒了,麵子也丟得差不多了。”
子宸點頭表示讚同,又沉吟著,提議道,“那要不,趕在秋收前,找那些商人合計一下,去別的國家買點糧食回來?”
子琛不反對,子瑜卻是微微搖頭,道,“國庫裏不是沒有存糧,頂多給城中百姓透個口風,大家一起拮據著點,就這一年,熬過來就是了。”
子琛不解,幾欲發作,子宸卻是懂了,眼神安撫過他那一聽沒了吃的就皺緊眉頭的弟弟,語重心長道,“嚐點苦頭也好,省得國內人再跟著我們一起忘乎所以……”
“停,等等!”沉不住氣的人,終究沉不住氣,“怎麼,難不成,咱們就注定認輸,也不去拚上一把了?父親不是說過,戰爭未打響之前,不能妄斷輸贏嗎?怎麼你們說來說去,都已經是在為失敗做打算了呢?!”
子瑜和子宸又一次默契地搖頭。
“我和你哥哥打算輸的,隻是糧草,可絕非戰爭。”
“……”
小兒子不再分辯,他知道父親和哥哥心中已有打算。不準備摻和,隻因意不在此。於他而言,隻要這輩子,能無所顧忌,馳騁沙場,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既是有所決斷,琛兒便不再叨擾,回營練兵去了。”
行過禮,兀自告退。
偌大的宮室,剩得一大一小兩父子。
大的隨意撈起一本攤開的奏章,撚在掌心裏細細地看。小的隻有眼觀鼻鼻觀心,也不做聲,靜靜地候著。
翻過一本換一本,許久,才堪堪放下,似是要有所動作。
子宸登時抬眼,卻見那人隻是接過茶盞,淺抿幾口,又拿起來饒有興趣地看,忍不住開口道,“父親,待宸兒將這些全部批閱完,自會遣人送到您手上。”
言下之意是,你先回去,完了之後我送過去,你再看。
子瑜不放,也沒再看,隻是鬆鬆地舉著,說,“用不著麻煩送來送去,父親就在你這看完,不好嗎?”
子宸不說話了,垂下眼簾,看似並不那麼情願。
然而,沒想到的是,下一秒,耳邊一聲輕笑,父親用似乎已經洞察一切的口吻道,“宸兒這是,心裏有人了?”
“跟父親說說,是哪家的姑娘?”子宸想搖頭否認,又聽父親接著說道,“又或是,哪家的少爺?”
登時抬頭,驚詫的目光直直對上父親的。
“哦,是少爺。”子瑜了然,“不打算告訴父親嗎?”
子宸本來還有些緊張和惶惑,不一會兒便釋然了。
說起來他也不是為自己喜歡上一個男子而糾結,就連尋常人家男子也可以與男子在一起,更何況他出身諸侯家。再者,父親與裴叔之間,年紀還小一點的時候可能不太懂,現在也已經都默認了。
可問題是,他喜歡的不是隨便哪一家少年,而是。。。。。。
“明修?”子瑜花了幾秒,反應過來,默默歎上一口氣。怪不得要發愁呢,本身年齡就有差距,再加上,又是樓明威的兒子。
“放心吧,你隻要牢記,將來你是要繼承君位的,必須要留下子嗣。其他的,父親都會滿足你。”
還來不及高興,又被眼尖的的父親指著自己的下眼瞼,“別胡思亂想,傷了自己的身子,有事跟父親說就是了。”
子宸點頭應是。他最近常常不得好眠,久而久之,眼下泛出了淡淡的青紫。不嚴重,隻是他膚白,看上去明顯些。
子瑜拍了拍孩子的左肩,故作斥責道,“還有,父親撥一部分奏章給你,隻是想你過一遍熟悉,並非要你現在就做決定。你倒好,本本看得仔細,還要父親做什麼呢?”
孩子聞言,直起身板道,“那父親可是小瞧孩子了,宸兒可是那種要麼不做,要麼就要盡量做好的人。”
子瑜笑了笑,換上慈父般的口吻溫和道,“行了,這奏章,先別看了,睡會兒。你年紀還小,別傷了身子,這不還有父親在呢嘛。”
***
魯國,金碧輝煌的大殿內,君主正與臣下議事。
議題為,該不該發兵協助衛國,去攻打鄭國。
魯君是個溫吞的老好人,國君架子不大,但這並不代表,他看問題就不通透。
“上次就沒答應,這次也是一樣。衛新君殺哥哥自立,招致國內百姓的怨恨。他不好好安撫國民,反而想通過戰亂來鞏固自己的位子,這不是胡鬧嗎?”
“且不說衛國如何,單就論鄭國這幾年,吞並周邊小國,勢頭強勁。周天子老來孱弱,沒那能力管,我們可不能坐以待斃啊!”
“羽生此言差矣~鄭國勢頭再強,不過是個伯國,我們魯國乃公國,也跟過去湊熱鬧,不是自降身價?”
魯君此言不假,也不摻雜吹噓的成分。公爵與伯爵,相差兩級,在國家領土、軍隊建設乃至經濟基礎上,就是天差地別,絕非鄭國君主幾年奮發所能望其項背的。
簡而言之,鄭國想與魯國抗衡,還差得遠呢!
羽生不死心,又說,“宋公可也在列呢~”
“宋公與鄭伯有嫌隙,那是他們的事,與魯國何幹?再者,若單是教訓的話,四國聯軍已然足夠。寡人決心已下,你就莫要再勸了。”
其實,魯君不讚成,自有他的考慮。
衛宋與鄭國接壤,感知威脅自然比要魯國敏感。他不想摻和其中,就是在等候觀望。
若衛宋得利,挫挫鄭國的威風也無不可;若鄭國勢強,則魯國與鄭國相較還有一段距離,這段距離足以使雙方卸下心防,轉而合作共贏,攜手稱霸周邊小國,為自己謀取利益。
魯君既抱著這樣的打算,那麼不論衛國、宋國如何力邀,他是斷然不肯鬆口的。
可如同周天子一樣,他作為一國之君,麵上的權威、也並非牢固不可破。
大夫羽生,就第一個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