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舉兵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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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瑜繼位的第一年,減賦稅,輕徭役,以仁愛治國安民,不僅贏得國民的普遍愛戴,還因此在周王朝繼任了其父親的卿士一職,可謂是少年有成。
那之後,又過了兩年。
這日午後,子瑜正躺在草席編織的大床上歇息,夏末初秋的時節,氣候還免不了有些悶熱,他不太能睡得著,便半側著身子趴在床頭,以一手肘支撐,另一手執羽扇,輕輕煽動著以驅趕熱氣。
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已經順利當上國君,不願人近身伺候的習慣還是沒改。
太子那邊也是一切安好,樓家的人果然個個忠良,樓明修這孩子更是青出於藍,有其父的勇武,兼其伯的正直,加上自幼混跡於下層兵民,為人世俗而不世故,麵對太夫人為主多方勢力的糾纏打壓,竟是軟硬不吃屹立不倒。
對於他來說,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圓滿了。
隻是,圓滿針對於現階段,如今外麵時局動蕩,隻求安於現狀終將會迎來當頭一棒。
正盤算著,有內侍進屋來通報,“稟國君,樓太傅、樓司馬、裴司直以及大史寮四位大人正在崇政殿外等候,請求麵見。”
“樓太傅也在?”
現如今樓明堂不再上朝議政,為了不落人話柄,連崇政殿都甚少出現,今日會和其他三位大人一起,而且挑的還是午休這種時間,怕是有什麼要緊事吧!
子瑜也不敢怠慢,忙下床套上外衣,一邊喚人替他束冠,一邊囑咐內侍道,“你去,把人領到偏殿,告訴他們,寡人隨後就到。”
“是”
子瑜一出現在偏殿,四位大人便立刻下跪行禮,“參見國君”
“諸位愛卿,這不是在崇政大殿,不必拘禮,都請坐吧。”
趁著眾人落座的空當,子瑜偷眼觀察了底下四個人的麵部表情,還好,不算凝重,想來不是什麼危急關頭的大事,這才稍稍定下心,問說,“諸卿於此時請求麵見,不知所為何事,要緊嗎?”
四人互相對視一會兒,似是在交換眼神,決定由誰來開這個口。
最後,裴修染嘴快,總結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樓明堂明顯不讚同他這個不負責任的說法,接過話頭道,“回國君,是我國西南邊境斫地,今早出現了大批難民--”
“難民?!”子瑜急急地打斷道,“怎麼會有難民?是天災?戰禍?斫地的裏長是怎麼當的,怎麼這麼大的事事先都沒個音訊?”
“國君您先別急~”裴修染趕忙安撫,又得意地使了一個眼色給他的老師,這才不緊不慢地報告說,“有難民,不過這難民,可不是我們鄭國的。”
子瑜鬆下一口氣,又有些責怪地瞥了愛作怪故意給老師下絆子的裴修染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是應國今年遇大旱,地裏的莊稼都枯死了,老百姓們吃不上飯,上頭國君又不肯管,這沒辦法了,才統統湧進我們鄭國來了。斫地的裏長先自作主張,支了個救濟棚,發放粥糧,但最終的決定,還是得由國君您來做啊!”
“斫地的裏長此舉做的不錯,別的國家的人民到我國來尋求幫助,我們不能坐視不管,隻是……”
子瑜說到這遲疑了,這幫、是一定得幫,可這種光救濟的幫法,非但解決不了問題,一個不注意,還會吃力不討好,不得不慎重啊。
“隻是,”子瑜猶疑的、不好說出口的,裴修染一股腦兒的,全給他倒出來了,“與我國西南接壤的應國,甚至是與我國南麵接壤的許國,這兩國的國君都是出了名的昏庸和殘暴,國民們長期以來深受其害。所以在這件事上,一旦我國伸出援手,恐怕會有更多的難民因仰慕我國國君仁愛而持續湧入,到時候想收都收不回。可如果反過來,從一開始就不幫,又怕會影響國君、影響我們鄭國在國際上的聲譽,著實兩難。”
“有什麼好兩難的,我就不懂了?”說這話的,正是從剛才進殿起就一言不發,安靜得不像話的司馬大人樓明威,被自家兄長警告不許亂說話,他好歹憋到現在也實在是憋不住了,“別的國家的事,憑什麼要我們國家來負責?那些難民吃不上飯,是因為他們國君不肯給,咱們要做好人,直接打過去逼他們國君把糧食分下去不就完了,哪用得著這麼費勁,考慮來考慮去的?”
被樓明威大嗓門一吼,原本就不怎麼喧鬧的大殿,變得更安靜了。
樓明威還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就聽坐在他身側的荀清”噗嗤”一聲笑出來,緊接著,殿內的其他人臉上,多多少少也帶了些笑意。
“怎麼,笑什麼,我說錯了嗎?”
方才說得激動,樓明威直接從座位上站了出來,現在就他一人突兀地站著,接受來自四麵的不知所謂何意的笑聲,就算是厚臉皮如他,也不得不感到局促了。
“您說的何止沒錯啊?簡直是太對了!哈哈~”
與其說他是話糙理不糙,不如說,正是他說出了其他人想說卻不敢說的話。
“那你小子還笑什麼笑?給我閉嘴!”樓明威終於找了個由頭坐下,順帶好好剮了笑得一臉欠的裴修染一眼。
唉唉,隻能說好人難做,裴修染好歹替他解了圍,他身邊那一位,可是紮紮實實從頭笑到尾啊。。。。。。
樓明威偏頭去看荀清勾起的唇角,默默紅了臉,癟著嘴嘀咕,“笑,就知道笑,都笑了我幾十年了,還不膩啊?”
“不膩”
一聲壓低了的回複傳進他耳朵裏,樓明威再去看人稍稍帶了些得意的側臉,連耳朵根都燒了起來。
“……”
奇怪的是,樓明威安靜下來的這段時間,殿內的其他幾個人,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氣氛就這樣沉寂著,直到,一個身穿紅色寬袖長袍的小娃娃,邁著小短腿奔跑進來。
追隨其後的,是一個身著湖藍色寬袖常服的少年,身姿挺拔的,大概沒料到殿內有人,還是如此緊張嚴肅的氣氛,一瞬間也閃過慌亂,想抓緊帶著娃娃退出,奈何娃娃撒了歡似的往前跑,他沒抓住,隻得原地跪下來告罪。
“參見太子”
原本殿內的臣子也抓緊起來行禮,嘩啦啦跪下來一片。
小家夥非但不懼,還有模有樣地揮手免了四位大人的躬身行禮,雙手背身派頭十足地直直走向自己的父親,然後,在其側首坐下。
子瑜無奈地一揚嘴角,有些許失笑,抬手掩飾的同時,示意樓明修找位置坐下。
“你們說,”子瑜一邊掃著台下人臉上各色的神情,一邊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若是寡人將此事宣揚開,再借著周王朝卿士一職,舉兵向應國國君提出聲討,如何?”
聽到舉兵兩個字,也難怪樓明威反應得快,猛地一拍案,“真打嗎?”
說老實話,他就是衝著有這個可能性,才一路蹭著過來的,雖然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國君在他眼裏,還沒英勇果敢到來一場說打就打的戰役,隻是沒想到會親耳聽到這些話從國君嘴裏蹦出來,確認了好一會兒國君沒有在開玩笑的意思,這才敢放聲大笑,“哈哈,真打啊~”
樓明威笑得開懷,全然沒有意識到,小太子正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眸,直愣愣地盯著他。
“那國君,我、我……”
上身前傾,身子忍不住往前湊,就差直接撲過去,搖著國君的肩膀說”派我去派我去”了。
“樓司馬”子瑜終於開口
“臣在”
樓明威三步並作兩步跨出去,在國君麵前單膝下跪,儼然一副準備接旨的架勢。
“你看這一仗,該如何打?”
“區區一個子國,不在話下。”
“既如此,寡人便任命令公子樓明修帶二百車乘去進攻應國,給令公子一個實際鍛煉的機會,也正好檢驗寡人新建軍隊的成果,如何?”
“哈?”樓明威傻眼了,有仗打不讓他去還偏偏要找他兒子,國君這是成心在給他添堵呢吧?
“樓司馬的意思,難道不是攻打應國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那寡人這樣安排,錯了?”
國君能說自己錯,樓明威又不能說國君錯,就好比國君要成心給他添堵,樓明威也說不了一個不字一樣。
可嘴裏不說,單膝跪地請命的姿勢卻還不改,無論旁人怎麼拿眼神瞟他、勸他,他都視而不見,就這麼直挺挺的,和國君做著無聲的對峙。
“樓伯伯,”一聲稚嫩的童音響起,打破了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別急嘛,以後會有更大的仗,等著你去打呢~”
孩子神情煞有介事,生怕口頭表達不夠,還盡量張開雙臂比劃,以此表明他話裏的真實性。
除樓明威、樓明修父子以外的人都驚訝了,齊齊地將目光落在這個看上去還十分年幼的孩子身上,包括孩子的父親子瑜,更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些話,父親何曾說過?宸兒又是從哪裏聽來的?”
孩子的臉上一片迷惑,認真道,“父親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子瑜一時語塞,詫異地盯著孩子看了好一會兒,心裏想著不可思議,最後也沒作答,隻是兀自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猶跪在眼前的樓明威身上。
對樓明威而言,隻要能上戰場,他才不管這場戰役是大是小,先打了再說。
“國君,您就讓臣去吧。”
子瑜狀似疲倦地揮手,“諸位先回去吧,這件事,容寡人再想想。”
樓明威還不服氣地想說些什麼,被他兄長樓明堂給拖走了,與此同時,其餘的人也陸續退出,包括下午預訂了課程的小太子。
子瑜一個人呆在這空蕩蕩的殿內,打算把這件事從頭到尾梳理一通,好好做個決定。
如何救濟?如何出兵?出兵以後,又當如何?
警覺到門口異常的動靜,子瑜立時放眼望過去,卻見方才離去的荀清獨自一人折返,一路低著頭到他跟前請罪行禮,又小心翼翼地湊近了說上一句,“國君,臣有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