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舊世。 第七十三章。人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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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狠話剛一說完,蘇沐泠的意識便不受自己控製,再次昏睡過去。
少年苦思了許久,在救與不救之間來回掙紮著,盯著她皺眉酣睡的模樣,忽然覺得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了,畢竟之所以會糾結要不要救她,正是因為想救所以才糾結。
他正準備先找個平坦的地方給她處理一下傷口,手剛觸到她準備將她抱走的時候,卻覺得她的肌膚與他所接觸的人,似是有些不一樣,有些……不像人。
他扭頭忽然看見她的眼底處出現幾道細紋,他小心翼翼地去輕輕一摁,萬沒想到竟然陷了進去,嚇得他抽回手往後一倒,隻見方才他所觸碰的細紋之下亮起一道白光,細紋逐漸蔓延,白光益發明亮,最終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其間。
少年因明光不由得眯上眼,再睜眼,眼前躺著一隻餅大、尾巴卻很長的華美的……雞?
他這才明白了方才的觸感是什麼,那是微微細絨的鳥獸的羽毛,一觸指尖便陷入微微的細絨中。
這下便簡單了,他吃過的燒雞可不少,雞骨頭怎麼長的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很快便給這隻雞處理了一番——包裹了傷口也用木板夾住了它的斷骨。
不遠處的密林有聲音一動,隻見一靜謐不語怯生生的少年穿著華服立在那,也不靠近,隻是靜悄悄的站在那看著。
花杏震驚無語,畢竟,他對這個地方毫無記憶,卻看見了約摸才幾千歲的自己靜靜躲在一旁。
白衣少年脫了外袍,小心的將那隻雞放在袍裏。
畢竟是挽留一條小生命,他不由得出了滿頭大汗,坐在自家的廢墟上稍做休息。
他往方才林子發出聲響的地方看去,果然站了個少年在樹後,躲藏得很蹩腳,倒是想讓人發現似的。
他不由得笑開了:“你小子,小時候也不見你生分,越大了躲得越遠了?什麼毛病?過來。”
樹後的少年,微微一動,猶豫了好一會,這才走了出來。
走到白衣少年跟頭,激得少年一下跳了起來:“你小子,這才百年不見,居然見生成這樣?還是五千年前的你可愛,小小一個,跟米團子似的。”
少年花杏似有幾分靦腆,望著他和他身後廢墟上的那隻雞默了白天,張口半晌才出了聲:
“……笑哥哥。”
“什麼笑哥哥?我與你講了不下百次了,”白衣少年笑顏幹淨無憂,捏著少年花杏的臉頰,道:“我雖然沒有名字,但絕對不會叫笑哥哥的,知道嗎?”
少年花杏淺淺一笑,杏眼微眯:“知道了,笑哥哥。”
少年花杏仍然這麼叫,白衣少年也不再硬要求他改口,從小叫到大了,改口確實難了些。
“你穿得這烏漆嗎黑的幹什麼?”白衣少年很是不解的扯起少年花杏的衣袖,布料上佳,他從未打聽過這孩子的身份,可隱隱覺得又是什麼天大的秘密。
但看少年花杏臉色陰翳,他也不好追問,連忙岔開話題,道:“誒你快來看。”
說著,他將方才包紮的那隻鳥捧到少年麵前,道:“看,好看吧?雪白雪白的野雞,不知道從哪裏掉下來的。”
花杏沉默了一會,像是不忍心打破白衣少年高高在上的兄長的形象,猶豫半晌,才道:“這裏是仙界,既然是掉下來,應當是從上仙界掉下來的。”
少年訝異了一下,笑得更歡喜了,道:“哎嘛?那不就是一隻‘天雞’?值好多錢吧?”
花杏一愣,道:“……笑哥哥,這……是一隻鳳凰。”
白衣少年的笑容當即僵住了,而後綻開更加由心而生的笑顏,花杏仿佛聽見了他腦袋裏的算盤聲,打得很是響亮:“那豈不是……更值錢?”
花杏皺了皺眉頭:“仙界的鳳族可是不好惹的……”
“哎!此言差矣!”白衣少年嚴肅了起來,不過沒堅持過三秒又笑了,“仙界不能賣,不代表人間不能賣呀!”
說著他將鳳凰倉促一裹,提起菜籃子往背後一搭,對著少年花杏道:“小孩,你沒事也該多出去走走,人間煙火不比這仙界差。”
少年花杏有腿有腳的,但似乎一直在下仙界徘徊,白衣少年無意探聽,少年花杏也不曾自己主動說過。
似乎幾千年前,花杏還小的時候有對他提過一兩次娘親二字,可長大了便不再說了。他猜想著,興許是駕鶴西去了才不再提了。
白衣少年見少年花杏眼裏有些不舍,想想也百來年沒見過了,便伸出手去:“走?林子裏走走,送我一程?”
“你當我還是小孩子嗎?”少年花杏不由得笑了起來,有些落寞。
眼裏卻看著那隻被白衣少年放在竹簍裏的睡得死沉鳳凰,猜不透的神色。
白衣的並未往心裏去,隻當他是喜歡那隻鳥。但這是他重建茅草小屋的資本,等賣了錢再買一隻長得差不多的送給他好了。
密林間透下了光斑,光線下有細小的塵埃飛揚,一片靜謐,一如兒時,白衣少年耐著性子陪他在這片林中玩捉迷藏。
哪棵樹上有什麼樣的記號,哪棵樹的樹洞可以藏人,少年花杏都記得。這是他為數不多可以逃避一切的盡情玩耍的地方。
這座仙嶼早在六界未統之前,便被白衣少年隱匿去了蹤跡,縱使是有道行的上仙經過,也猜不出這流雲中竟然還藏著一座仙嶼。畢竟他把此處當成一座世外桃源在住著,並不希望被外人打攪。
這密林裏的迷陣是白衣少年擺的第二層保險,需要按著一定規律方能出入。
不過少年花杏老早就誤打誤撞闖進來過,白衣少年在他還不過膝蓋高的時候,便教會他這個陣法該如何破解。
迷陣外便是雲海濤濤,一座座仙嶼形態各異,或成圓盤或似半彎月,半遮半掩的躲在雲後。
“你這一去還回來嗎?那茅草屋都毀了。”
花杏望著滾滾雲海問,一望不到邊,他卻隻能如同囚人一般徘徊在鄰近的幾座仙嶼。
“當然了。等我賣了這隻雞,換點人間的稀罕玩意來給你玩。”白衣少年說著,微眯的丹鳳眼裏卻浮現了方才那女子的赤眸。
一時間,他也不敢篤定會不會將那鳳凰賣了。
他站在仙嶼的邊緣,風卷起他的衣袍,他將身後竹簍一變化小,藏在衣袖中。
他沒看清少年花杏臉色,沒看見他咬了咬牙,終是不好意思開口奪人所好的模樣。
白衣少年淩空一躍,形似登仙,以衣裳為羽翅,長發也披散開來,絲絲縷縷,宛若暈開在水中的墨,他膚白如紙,淡淡的有一些淺淺的血色。
朝著少年花杏一笑別過後,直墜雲端。
隱藏在暗處的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見白衣少年將那鳳凰藏於衣袖中,一躍長空,直墮人間。
他緊皺著眉頭,眉間有撫不去的重壓似的,他雙手負背,從樹後走了出來。
少年花杏認出來人後大吃一驚:“你怎麼會在這?不是說好此事交由我來辦嗎?”
他一出口便帶有怒意:“這就是你辦的好事?讓那塊石頭將我要的東西帶到人間去?”
男子見花杏不答話,自己思來想去,更怒了,怒極反笑道:“仔細想來,此事,莫非是你一手促成的吧?你想到人間去,讓六界察覺這世上有你這麼一個人,好讓你和你娘有個名分?”
少年花杏垂著腦袋看著鞋尖,眼裏的恨意濃得能化形。六千歲的他已經明白了自己在眼前人的中地位,早已經不再奢望能有片刻溫情。而反唇相譏,隻會害得夾在中間的人更加的痛苦,他隻好垂首不語。
男子看他那副如同喪家之犬的模樣,笑道:“別做夢了,你原型不過是一朵花,在魔族充其量也不過下九流的!妄想有什麼名分?若是不想讓她死,就給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隻鳳凰抓回來。”
男子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少年花杏的發冠,揪著他的頭發,迫使他不得不抬頭,因頭皮被揪的生疼,他微眯了一隻眼。
相似的眉眼,同一道血脈,卻始終如同隔著山海。仇山恨海,皆不可平。
男子手一用力,花杏被提了起來,到底是實力懸殊,身子也未長開,不比眼前的男子高,竟懸空了,所有的重量都在頭上,花杏隻覺自己的頭皮都快被撕裂了,那男子卻突然一鬆手,送他下雲端。
有什麼比被血親扔下高崖更可怕的呢?
仗著他不是個人,不會輕易地死,便將他丟入深淵,可真是個好親人。
花杏不由得笑著自己的娘親真是好眼光。
男子眼裏花杏的笑無疑是一種嘲諷,惹得他怒火中燒,恨不能將花杏一塊燒淨了。
氣結於心,積怨已久,花杏如此,男子也是如此,也都是無處可以撒氣,便相互折磨。
血親折磨成血海深仇。
人間。
白衣少年一來到熱鬧的人間,就徑直往花街柳巷中去。老鴇一見這青天白日能往這來的能有幾個是正經人?可仔細一看,竟是認識的人,於是遠遠地便連忙招呼:
“白公子,白公子!”
白衣少年沒意識到這個白公子是在叫自己,直到被老鴇一下揪住了,這才反應過來:
“張媽,百裏泓在嗎?”
他才出口,被張媽一口捂住嘴:
“噓噓噓!!”
張媽警惕地四下看去,附在他耳邊道:
“白公子可小點聲吧,今日上頭那位,”張媽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腦袋上方,接著道,“不知上頭那位吃錯了什麼藥,將這附近的和尚就抓去做苦役了,道士被抓起來,雖不至於死,倒也是場人災啊!”
“百裏公子早放出消息說他外出了,您可別一個沒良心的吆喝把我們公子交代了,到時候我們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怎會如此?”他發出了如是疑問,隻覺袖子動了動,倒像是裝了隻小倉鼠在衣袍中。
隻見衣袍裏冷不丁鑽出一個腦袋,卻不是人,一雙朱紅的眼在白色的絨毛裏格外璀璨,張媽見了,忍不住蹲了下來:
“哎呀,真是隻長得精致的雞呀。”
蘇沐泠腦袋抖了抖,脖頸上的羽毛通通立了起來,張媽見那隻鳥張開了嘴,竟然亮起一道明光,晃到了她的眼,看樣子像是有什麼要噴薄而出。
隻見白衣少年笑吟吟的伸手一堵,那股明光便散去了,白衣少年見小白雞懨懨的,便收回手,小白雞喙裏冒出一股青煙,赤色的眸子半睜不睜斜眼看了一下白衣公子,隨後脖子一歪,沒氣了似的。
張媽道:“哎呀,不好,這白雞像是死了!”
白衣少年笑著將那隻鳥頭塞回袖中,道:“怎麼會?有我在,她便不會死。”
他指尖發寒,甚至有些痛。想來是因為方才將她即將釋放的靈力統統以一指截下來。
能讓他感覺痛,這隻白鳥的確有些來曆。
“張媽,百裏在哪,帶我去見他。”
那張媽對著方才那隻鳥懨懨的模樣還有些憂心,一邊給白衣少年引路,一邊道:“哎白公子,我跟你說,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雞仔,你要養我可得把訣竅告訴你,保準養的白白胖胖的……”
她說著引他往後門走去,前邊都是紅木做成的高閣樓台,後門小徑的木門一推,便是一條幽曲的石子小路,兩旁的翠竹高得都快將天給遮擋了。
一件掛了紅燈籠的竹屋橫在眼前,竹屋後是一座底層架高的三層樓閣,門外兩位小童看是白衣公子和張媽,連忙跑進了竹屋,不多時又跑了出來,氣喘籲籲的模樣:“呼!白公子!呼……”他大口的吸了口氣,這才緩了下來,接著道:“百裏少爺在院裏釣魚呢,您請。”
張媽看小朋友儼然一副侍衛,誓死護主的模樣,覺得乖巧可愛,便從腰包裏掏出一包紅紙包裹的小包,遞到二人麵前展開來,是晶瑩剔透似黃色水晶般的桂花糖,裏麵還有白色桂花,做的很是精致。
兩人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卻不敢去接,白衣少年笑著道:“吃吧,百裏那邊我去交代就好。”
兩個小童麵麵相覷,方才接過張媽手上的桂花糖,眉開眼笑道:“謝謝白公子,謝謝張媽!”
他們吃得像倉鼠似的,張媽忍不住笑了,一邊往裏走。
需得穿過竹屋,在最裏麵那棟高閣之前的,那才是小童們嘴裏說的院子。
張媽接著之前的話說:“若是想養的白白胖胖的,那你就得喂點好的,還得散養著,這肉質才能好……要不,您將這白雞賣給我?我來養活!”
“可別想了張媽,那鳥兒你可養不起。”
他們都還沒出那竹屋,隻見院子裏有一男子衣著華貴得體,半躺在美人榻上,手握著一把魚竿,與其說他在釣魚,倒不如說他在午睡。
那魚竿早被拉彎了好幾次,他卻連點要收竿的動作都沒有。
身旁有數位身段不錯的男子,皆穿著清一色的道服,負手背劍。
一位年紀尚青的男子不由得出言問那華服的男子:
“掌門師兄,這來人是誰呀?”
男子微微偏頭一笑,故作神秘道:
“無名無姓的捉雞人。”
張媽見這一眾道士尚且安然無恙,歡顏笑臉道:“見諸位道士平安無事,當真是好事,喜慶事!”
華服男子隻是笑,畢竟上頭的發難還好說些,可眼前的才是個刺頭。他看著白衣少年:
“無名的。”
白衣少年也毫不客氣:“百裏泓。”
華服男子伸出手,他身後的門徒都看出了神,從未知曉男子竟可以美到這地步!白衣少年邁步上前,一步一步都牽動人心,僅僅是與自家掌門的握手都能如此的優雅。
百裏泓雖然笑著,卻咬牙切齒,手上偷偷用了力,將白衣少年的手都掐紫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還真是肆意妄為。也就從我這離開了個把月,膽都肥了,敢翻天了,都敢把鳳凰抓下來了!”
“鳳凰!?”一眾師兄弟訝異出聲,更有甚者連劍都驚掉了。
“這麼吃驚做什麼?誒小友,下巴快掉地上了。”白衣少年拿手中的笛子一敲那個看上去最小的弟子。
那小弟子被一敲後才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嘴。
一看起來和善的道袍男子說道:“鳳凰祥瑞,卻不僅祥瑞,鎮鬼邪,統百鳥。我們就算是修成人仙,地位也遠不及它尊貴,更別提道行了。”
榻上的百裏泓點點頭,道:“二師兄說的不錯。知道了嗎?沒名的,你袖子裏那隻,吃不得。”
白衣少年點點頭,恍然大悟道:
“人不如鳥。”
一眾師兄弟:“……”
百裏泓嘴角抽了抽,賊想把這不會說話的人揍出去。二師兄看著麵善,果然是個性子好的,耐著心解釋道:
“你不明白,人生來便有七情六欲,登仙本就不易,又有多少能夠置身物外,專心修道?不過也正因如此,鳥獸草木修道之路有漫漫天劫,而我們隻有那既定的三道天雷作劫,這大抵便是所謂的天道有常……”
百裏泓靜靜地聽了半天終於起了身,將魚竿丟給了小師弟,那小師弟差點被上鉤的魚拖走,要不是他四師兄反應得快些,連忙將他攔腰抓起,要不師弟就要被拖下水了。
百裏泓搭上二師兄的肩膀,對自家二師兄道:“師兄啊,別白費口舌了。這家夥不知道怎麼回事,沒渡過劫,也不是個人。”
“還沒有名字。”百裏泓說著,白衣少年也不惱,因為都是實話,沒什麼可反駁。
二師兄愣了愣道:“你可還記得小時候聽師父說過的故事?那創世的墜翊上神不是曾捏過一個泥人?”
小師弟收著線,一邊從深池邊緣便喊著回話:“可不!那泥人遊曆六界之外,無生死命數……”
“因有了名姓,才有了命數,終有了劫難……”百裏泓喃喃著,想來想去,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膀,誠懇道:“好事啊。你沒有命數也就沒有天劫,那更不會死了?嘿,這麼好的事怎麼就給你攤上了。”
“不見然。”白衣少年無奈一笑,個中緣由,卻是百裏泓無法理解的。
百裏泓見他笑得苦澀,連忙改口道:“你來找我何事啊?事先說好,這鳳凰可千萬不能吃了啊。”
白衣少年靦腆一笑,笑得讓一眾道友懷疑自己的性向。
他點頭表示清楚了,而後認真問道:“能賣多少錢?”
小師弟吃驚之餘鬆了手,才抓上來的幾條六斤重的魚一溜煙全都回了池子裏,一陣長長的沉默。
從頭至尾都沒有說話的大師兄開口了:
“天有玄女,其後裔不辱其名者,為鳳凰蘇徳宜,白發不老顏,豔絕九天,修為深厚,與天帝燭九陰共征六界,退讓天帝之位。率鳳族統百鳥,以自身祥瑞之力鎮壓幽魔兩族。
你說你想賣鳳凰,可知它鬼市不敢收,人間無人識?”
“無價之寶亦無市可易。”百裏泓接了大師兄的話。大師兄冷哼一聲,便閉了嘴,不再吱聲,就是不接他話茬。
百裏泓撓了撓頭發,大師兄就同他鬧別扭許久了,可至今沒好,他不得不暗自感慨這掌門位置真是太麻煩了。
白衣少年深受打擊,嘀咕著:“還不如吃了……”
百裏泓將腰間折扇取出,敲了他的腦袋:“方才都與你說了不能吃。鳳凰流火堪比三昧真火,你吃了無異於玩火自焚,連魂一起燒化成灰都有可能的啊你!還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
他展開折扇來給自己消消火。
白衣少年愁啊,雖說在百裏泓兄弟幾人危言聳聽之下,他覺得鳳凰確實不能吃,可方才那小白雞吐的那口靈氣卻並不燙,就是凍得疼,他便開始覺得這隻小白雞或許不是純種的鳳凰。
他微微收起手,思索良久後暫時打消了兜售的念頭,可抬頭見麵前八人麵色很差,皆是滿麵愁容。
“怎麼了你們?難得齊聚一堂,臉色還這麼差。是朝廷的事?”
“張媽都跟你說了?”百裏泓神情很是凝重,又道:“其實不止這個國家的帝王。師兄師弟們各自經營的我青冥派的當鋪和耕種的土地山莊一類所處的國土,都是差不多的境況。
這裏算好的了,別的國土,可是為了逮到和尚道士,而濫殺無辜,捉道士也都是死生不論的。”
幾位師兄弟愁眉苦臉的,一想到最近人間上位的那位帝王不知道怎麼回事,抓到和尚道士就折磨。
整得他們終日誠惶誠恐,夙興夜寐,生怕賺不到錢。
二師兄無奈道:
“青冥派長年隱於市,以是不易被懷疑。其他仙門就沒這麼幸運了,被供出的供出,被連帶的連帶,世事這隻手看似想插足一眾仙門。
我們便是為了此事而來,已有仙門邀請我門弟子出麵救世於危難。此事,不出麵不行。可又恐引火燒身,得不償失。”
白衣少年感覺衣袖動了動,可那隻白雞卻沒有掙紮著要出來。
“為何不反抗?”白衣少年問道,“你們的仙術可抽刀斷水,可幻影化形,更可遁天入地……”
“……奪人性命便心生魔障,心智不堅者,會走火入魔。”大師兄開口了,眉頭一皺得都快讓白衣少年以為他本來就隻有一條眉毛。
已有不少人因反抗而入了魔,可殺了人隻會讓百姓越發篤定我們是惡人。”
那大師兄娓娓道來,說著,備感無能為力,抓緊手中的師父仙逝前留給他的神武——留擎。
他謹遵師命,為世人留一分情,可世人作惡不曾留過情麵。
青冥掌門誰當都成,若是真讓人間帝君將同道趕盡殺絕,那他們的青冥派豈不就不複存在?如此得不償失的事,他連想都不敢想。
百來年的歲月早將親人通通帶走,隻有一同打打鬧鬧的同門師兄弟尚且還在。
同門早就如同手足,溶於血骨,再怎麼相互看不順眼,也容不得讓外人來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