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溯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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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溯遊。
桑禾悠悠轉醒,見眼前是長安門掌門樊於,她懵了一會,但安心了許多,畢竟這是從她記憶起始便對她友好的人。
“醒了?你怎麼…?”樊於正問著,一邊扶她起身,畢竟躺在地上不太雅觀。但他和蘭崢誰都進不了天帝設下的結界,沒辦法隻好讓她就這麼橫屍在地上。
她伸手抓住樊於的袖口,猶如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她迷茫著,眼睛都找不到一處可以安放的地方。
“樊於,以前的事,我好像都忘了。
我第一次見你便是在天宮門前,你說我是你長安門下的一名畫仙。”
“你老實告訴我,”桑禾一眨眼眸,終於盯著樊於的眼睛,“我的記憶是不是被誰抹去了?”
見她這尖銳的眼神,樊於便知她在用窺心,可就算窺了他的心,桑禾也依舊無法回憶起過往。
她並不是因為孟婆湯失去的記憶,她是被天帝親手散去了記憶,如同被人散去魂魄一樣,那些記憶湊不起來,也無跡可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非得死揪著過去不放嗎?”
樊於不覺得讓桑禾知道過往是一件好事,那是些悲多喜少的日子居多的記憶,她不如忘了。
忘了懷璧其罪,拖累了一家老小,甚至連未謀麵的娃娃親的夫婿也被株連。
忘了七七四十九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被剝皮剔肉煉成仙器的苦楚。
忘了在太微玉清宮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卻依舊被治罪逼落誅仙台的怨。
忘了在月老那無意得知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天帝求而不得的結果。
忘了徒弟小書童為了撮合成了凡人的桑禾與蘭崢,被天帝活埋致死。
這一切不如忘了。
江如墨若不是被埋在仙界裏,他的肉身才得以保存,這才有機會被魔君刨出來,留了他一線生機。
桑禾望著他欲言又止,聽了他心中一句句不如忘了,卻也不知樊於想讓她忘記的是什麼。
她過了片刻才苦笑道:
“也許你說得不錯。”
她總覺得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不僅是長安門和天宮的事情,腦子裏總有條線接不上。
正愁著,她聽見有枝葉折斷的動靜,偏頭看見不遠處山坡走來一瘸一拐的江如墨,他正牽著奶聲奶氣的她收的小徒兒,兩人一高一矮拖著長長的影子緩緩走來。
她忽然覺得此幕在哪見過。
好像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在入了長安門獨自占領山頭的那段日子裏,在山頂的這個院子裏頭,她百無聊賴的畫著圖的那些無窮盡的時光裏。
擁有冠絕天下容貌的那個男子——江泊止牽著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小男孩到她身邊來。
她並未上前迎接,隻等兩人走近來,到跟前了才看向那小男孩。
她不知怎麼的想起一句話:一個人的靈氣都體現在他的雙眸裏。於是她望去,黑不溜秋的大眼睛裏映出了她自己的模樣。
當時她問江泊止:“你帶一小孩來這做什麼?”
江泊止笑著,沒有同往常那樣說著天機不可泄露,他說:
“無憂閣裏的紙條寫了,他命裏就是你的徒弟。”
“為什麼?總得有個因果吧?”桑禾覺得一個人自在,也不想因為自己得了天帝的青睞而拖累別人,所以並不稀罕也不想要江泊止這個大人物親自送上門來的人。
江泊止說:
“無因無果,命中注定。其實……”
江泊止頓了頓,他從未與別人說過自己都不篤定的想法,但他還是開口,畢竟滅暗在桑禾手裏,這麼多年來隻認桑禾為主。他想要的答案,隻有滅暗能給他。
“我懷疑,有人逆了時間,亂了因果…”
桑禾看著江如墨走來的身影,忽然想起了與江泊止的這段對話,她甚至記起了別在腰間的滅暗當時在她意識海裏對她說話的語氣。
滅暗作為上神用無數無辜妖靈人類鬼怪們的命獻祭而來的筆靈,他見慣了無常和殺戮,血淋淋的場麵根本唬不住他。
可當時他的聲調裏不僅是震驚,而且還有幾分畏懼。
他說:
“是上古神訣——溯遊。”
桑禾站在山坡上,腦海裏停著的,就隻有那個神訣的名字。
溯遊,是否意味著,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這段記憶在七情六欲之外,天帝剔除的時候並沒有將它一並散去,因為天帝也不知道江如墨是江泊止帶來的,天帝保留了所有桑禾與江泊止的記憶,就幸運地被留在了腦海裏。
抓到了線索,她立馬回身去尋找被她拋在院裏的滅暗。被晃醒的滅暗筆靈聽她那麼急急忙忙的問著什麼神術,原先沒怎麼注意,畢竟她也常問他有沒有什麼可以護身的神訣,直到從她口中蹦出溯遊二字,他才猛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等不要命的神訣你從哪聽來的?”
滅暗語氣焦急,反問得桑禾一懵,她一時不知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差池。
“……是你告訴我的。”
兩人麵麵相覷,隱約察覺,這記憶果然出了岔子。
滅暗忙道:“你立馬書一封傳給江泊止,問個究竟。”
桑禾點頭,頗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她連忙拿字提筆寫字:
“可曾聽聞‘溯遊’?”
寫罷,她也未交給別人,放置好筆墨,將書信置於掌中一拍,染了一手墨印,而紙卻不翼而飛了。
即使信‘送’了出去,可她還是另外打起了算盤,她問滅暗:
“能否……將溯遊的口訣,告知與我?”
無憂堂。
無憂堂之所以叫無憂堂,是因為但凡這世間筆墨所載的,堂中都有記錄。世事皆有因有果,無需多煩憂那些前因後果,因此被起名為無憂堂。
而這隻是其中原因之一,還有一個,是因為堂主——江泊止,生來少了一顆心。
沒心沒肺,無情無義,自然是無憂無慮。無憂堂正因如此被他隨口便起了個無憂堂的名字,雖然他本人覺得十分妥當。
無憂堂幹的生意無非是消息的買賣,可他卻做出了六界皆知的響亮名聲。因他從古往今,但凡是這世間的白紙黑字甚至是壁畫塗鴉,凡是有記載的消息——不論是斷子絕孫的民間巫術,還是上神落筆寫下卻不好意思送出的情書,他都有。
無憂堂賣的消息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所以也是這六界最貴的消息。
再者說,願意掏錢買,江泊止也不一定願意賣。
他無心,所以令人捉摸不透,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本來他應該在無憂堂裏和他的手下一起,整理他那紛亂迷離的消息。
可他一天沒找到蘇沐泠,便一天無法安心,這個形容很奇怪,因為他本身是個無心的人。
他在四海遊走,甚至連桑禾送來的書信都沒看到。
哪怕是找到了蘇沐泠,按照他答應魔君的事情,沐泠跟他走,江泊止也是心甘情願的。
隻要找到她就夠了,隻要她平安就夠了。他如是想著。
更是在外漂泊。
作者閑話:
這本一開始的名字,我起的是《溯遊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