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打死不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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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討厭小孩子。
“女仙女仙,這孩子你要收養嗎?”在院外席地而坐的袁汝陽抱在懷中中的小家夥,睜著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問白衣女仙。
女仙坐地上,斜眼瞥著她懷裏那醜不拉幾的,看起來才出生沒幾天的嬰兒。小家夥臉皮皺皺的,整個腦袋都是紅的,還長了痘。長痘什麼情況?青春期提前了?這也提得太前了吧???
女仙麵上不動聲色,心裏的疑問被江如墨聽得清清楚楚。
江如墨還是忍不住笑了,女仙回頭瞪他,咬牙切齒道:
“別用窺心。”
江如墨立馬閉嘴,他瞥見樹林裏有人影閃過,再仔細看,已經沒有人影了。
可千萬忍住,別出來。江如墨祈求著,擔憂地又看了眼樹林,沒有動靜。
“我的確缺一個書童。但要把它養大還得花十多年的時間。大了以後,入仙道,我還得教它心法仙術。不入仙道,沒幾年壽命盡了,我又得埋它……太麻煩。”
女仙認真思索了一會,還是不想養。
“哎……冥府又不能留生靈……”
袁汝陽遺憾的戳著小家夥,小家夥不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們,像是在聽自己的下場究竟會如何。
袁汝陽不明白,明明小家夥那麼可愛為什麼,女仙不為所動?
江如墨隻覺得好在它還小,聽不懂。
“呀!我知道了!”袁汝陽氣勢磅礴的拍了一巴掌,差點把小家夥嚇哭了,她連忙安撫小家夥,又放低音量,對著江如墨和女仙壓低了聲音說:
袁汝陽:“我有個辦法。”
袁汝陽:“幽冥不能帶生靈回去,那你們把它掐死我再帶走它不就好了?”
女仙:“……”
女仙宛若看著智障一樣看著她。
袁汝陽:“你放在這不管它,它照樣是死,趁現在我能它帶回去,它好歹能在地府混得有頭有臉。畢竟我是孟婆嘛!我罩它!”
江如墨:“……”
江如墨一樣看智障般的看著她。
這兩偽師徒的動作倒是一模一樣。
“我為仙一日,便不會去害一人性命。”那女仙如是斷言,“倒是你,一般人見到江泊止的畫像,都要打開來好好觀摩,你卻隻是取了放在一旁。”
袁汝陽:“……那隻是大家都喜歡。江泊止的模樣是端正,但他端中妖異。我不喜歡,我喜歡憨傻憨傻的。”
女仙鋪展開新的畫卷,似是不解。
女仙問道:“那是什麼?”
女仙隻知,一日三餐,吃飽睡好。此外的事情不願意多想,因著這每日敲門的江如墨已經夠煩的了。她那天閑得不行,隨意回帖一張。
沒想到江如墨這個假徒弟卻招待孟婆招待得像她真的弟子一樣,就連樊於也覺得江如墨一定會在這裏出現。
袁汝陽逗著孩子回答女仙,說:“憨傻就是,隻喜歡我,就喜歡我,卻不好意思開口的那種。”
“哦……”女仙恍然大悟一樣,而後她閉目思索了一會,抬起清眸看袁汝陽。
女仙:“但我問你的是,什麼是喜歡。”
袁汝陽逗孩子的手停了,笑意戛然而止,突然清楚了什麼。她轉眼求助江如墨,卻看見江如墨黯然失色的模樣。
她隻得顧左右而言他,轉移女仙的注意力。
袁汝陽:“說來,汝陽還不知女仙大名。叫女仙未免生分,不知女仙大名……”
袁汝陽還未說完,餘光卻瞥見江如墨在女仙身後一個勁的搖手,對她擠眉弄眼的。完了,袁汝陽心想,她不太會說話這點恐怕是改不了了!
女仙坐在地上正要提筆作畫,聽她這麼一問,筆下一頓,呆若木雞。
女仙:“我……叫什麼?”
女仙知道自己素日的記性不大好,可沒想到自己會忘了自己叫什麼。
女仙頹然道:“我忘了……”
好在那隻通體烏黑的神筆在她手上時,習慣使然加上滅暗神筆對女仙的控製,她很快就會全神貫注的作畫。分神了片刻,她立馬又撲回紙上。
今天是百年來她第一次在院子外作畫,滅暗筆不受結界克製,精神飽滿興致勃勃,在她手中共鳴。
許久沒有如此飛舞,若遊龍劃過紙麵,呼之欲出的人骨,竟在紙上生肌。
看得袁汝陽神搖目奪,這女仙作畫,可能隻是為了炫技吧……
江如墨看她赤足作畫,隻覺放心了些。好歹,她願意出那方院子作畫了,也願意在院子外多待會。
不多時女仙筆下的骨頭想好了肌肉,生成了一身材曼妙而未著片縷的男子。袁汝陽不忍直視,捂著眼睛卻露出兩個眼睛,問女仙:
“他怎麼?他怎麼不穿衣服?”
女仙收筆。
“還沒織出來呢。”
在看那畫上淡淡薄紗,層層疊疊看似在畫上被人織造出來,弋綈革履,係著紫色的革帶。
麵朗星逸,是個俊朗的模樣,本應是昂首挺胸闊步向前的模樣。
可在畫上,他似是聽見什麼震驚的消息,而後羞憤難當,挪開視線,氣呼呼的。
這幅畫,就是如此,一個男子。
千回百轉,袁汝陽如獲珍寶,愛不釋手,捧在懷裏仔細端詳。
啪。
一滴淚落在畫紙邊緣。
畫中的男子還是那樣,重複著由羞到惱,氣呼呼的模樣,未受到那滴淚珠的驚擾。
女仙伸手抬起那就快撲到紙上的袁汝陽的臉,揩了一滴淚於指尖。
揉捏了一下,那指尖的淚珠暈開在她的指尖,消失不見。
女仙:“這是……什麼?”
孟婆比女仙更為驚訝,可她眼裏模糊不清,一顆又一顆滾圓的淚珠子落下來。
袁汝陽:“這是……世人所說的眼淚?”
孟婆用衣袖拭去臉上的淚珠,可他們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她的衣袖被浸濕了。
她心頭有些情愫,那是委屈?是熟悉?是悸動?還是……懷念?
袁汝陽死了這麼多年情緒還沒這麼激動過,她還常笑橋對岸不願過橋的遊魂,傻不吧唧的不肯忘卻一切,還哭得稀裏嘩啦的。
女仙迷惑的望著她情緒失控,她隻是捂著自己的心口,那裏麵的心髒的確跳動著。
她的眼裏卻是幹涸的,為什麼袁汝陽會哭,她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偏頭去問江如墨,
女仙:“嘿,小子。”
江如墨:“嗯?”
江如墨正給袁汝陽遞去的絹布搽眼淚。
女仙:“你也有眼淚嗎?”
江如墨笑笑:“這是自然。”
女仙偏頭思索了一會:“因為我是仙,所以我沒有嗎?”
江如墨望著她,不知如何回答。他瞠目結舌了一會,舌頭打架了一會。
江如墨寵溺道:“對。”
半開玩笑地接著說:“所以我差一點成仙就死了。”
江如墨如是回答。
拖著半仙之軀的靈魄,他還能在仙山呆多久他不清楚,畢竟史無前例。
隻能是一天算一天。
他不想讓女仙煩惱太多,因為在她身上的是重壓,是別人都不會有的百般禁忌。
女仙提筆所繪之人是誰,袁汝陽沒有問,那姑娘失魂落魄的把女仙所繪的兩幅畫都帶走。隻是第二幅,被孟婆藏得非常的隱蔽。
幽冥之人有了情感,那可不是一碗孟婆湯能解決的。
聽說是因為冥界曾經有位叫黃子枯的冥王,因為他的七情六欲,幫了一個不該幫的人,招致了天界浩劫,創世之神無一幸免。
為免重蹈覆轍,冥界自己人都要服用孟婆湯。以免主觀臆斷,妄自揣測,誤了大事。
孟婆走的那天夜裏下了場大雨,長安門掌門讓那個練習仙術的弟子連夜到凡間一處,海上無人之境,神界瞑目之所,去尋一個叫無憂堂的地方。
那弟子很是犯難,這種的地方哪裏去找?但掌門一臉嚴肅的模樣讓他不敢問出聲。以是他一出門,就苦苦尋覓了好幾年,找沒找到無憂堂還是後話。
女仙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最終還是起來,準備把拋在門外的原打算讓它自生自滅的孩子抱進來。
她撐起傘走出院子,卻看見有人淋著雨,將傘打在孩子跟前,蹲著逗孩子。
雨聲太大,那人沒有絲毫警惕。
於是女仙踱步過去,走近一看發現那人早已經濕透了,油紙傘全打在小家夥的正上方。
女仙走近了他也毫無察覺,出於良心,女仙默默把傘打到他也能遮住的地方。
那男子並沒有回頭,他的情緒卻很高昂,因為他的聲音裏都透露著喜悅:
“如墨你快看這丫頭!和禾兒多像呀!”
女仙也靠近他蹲下,一偏頭,去看他小心翼翼護著的小娃娃。
那嬰孩的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上麵還有數不清的痘痘,於是女仙開口評判道:
“挺醜的,看來禾兒也挺醜的。”
她的呼吸在他的後背上暖暖的,如同靜電通過全身,他立馬猛的抬頭,卻不敢回頭看身旁的女仙。
他心髒的聲音快要跳得比雨聲還大了,她的聲音一直在他腦中回響。
男子默默的往傘外挪了一步,舉起了手,確定上方沒有雨傘了以後,猛的站起來撒腿就跑。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操練了千百次,女仙除了他的後腦勺什麼都沒有看清,那人影跑到山林裏以後消失不見。
女仙喃喃道:“……怪人。”
為什麼要跑?他難道不知道她身為女仙過目不忘嗎?
畫個身影全長安門通告也不是問題。
雷聲乍響,林間隨之一亮。
她心下一跳,嚇死了,還以為雷公電母要劈她呢。
雖然她最近記性的確不大好,但對於一個身影的過目不忘還是辦得到的。
“哇~!”
嬰孩的哭聲頓起,女仙忙抱起它搖晃,不再去想那跑回林子裏的人,回了院子。
女仙為人時候的記憶不太多了,早已經忘了兒時的雙親的模樣。
但是那首入睡曲她卻還記得。
抱她在懷裏哼著入睡曲子的人的模樣,她記得不真切了。
隻是記得那種感覺,哼著曲子,身上有人輕輕拍撫著,柔聲在耳邊說:
“不管你是誰,都是我的孩子。”
她現在記憶起母親,就隻剩這個了,但這句話,又著實有些奇怪。
其他的仙多是世代仙門,所以他們的娘親多半也是個仙女,命長得很。常有三四十歲的仙人抓著身邊看上去比他年輕許多的女子叫娘,她剛開始還不適應,後來就習慣了。
就像長安門掌門樊於那不過八九歲孩童模樣,隻看外表,哪個會想到他已經過了千歲?
而她是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成了仙,莫名其妙得連自己都忘了緣由。
話說回來,她為什麼成了仙?
她思索了一夜,未果。
第二天江如墨純熟的捶門聲將她喚了出來。她頂著黑眼圈隻手捧著懷中孩子黑著臉遞給他,在孩子離手的瞬間,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江如墨:“師父你要養……”
江如墨驚愕的接過孩子,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栽倒在地。
門外探出了一個腦袋,非常擔心的看她倒在被雨水衝過滿是紙糊的地。
江如墨:“沒事。她身上的衣物,可是神女的遺物。”
江如墨看著扒著門框卻進不去的人說,可他不用說,那個人也知道。
那件衣物可以說是冬暖夏涼,隔熱防水,纖塵不染。
她不會著涼。
可他還是擔心,將身上的長衫褪下。他一揚長衫,使之在空中敞開,他順勢往門內一丟。
長衫剛進到門內,門內一麵火蛇卷過,卷走了衣裳隻剩下如煙的灰燼,一掐就散。
一如過往,被強橫燒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