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孟婆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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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
孟婆上山。
孟婆早早的在同寅們熱切的關注下,出了地府,揮別同寅,坐著地府的烏雲,往長安門去了。
此處是仙界,又是天帝親自加持庇護的仙境,仙門人聲鼎沸是自然。
每日拜會山頂那人仙的人可是絡繹不絕,但卻不僅僅隻為求她筆下一幅傳世的畫。按那女仙的說法,這群人來,有八成都帶著奇怪的目的。他們來卻不求畫,隻是坐著嘮嗑,女仙自認為一個算是無趣的人,也不知道那些客人每每來她這小院自問自答自言自語,究竟有沒有意思。
“幽冥之人,來我長安門做什麼?!”長安門守門的小仙一眼看出她的身份,都怪這身土灰的袍子,一看就知道是地府的孟婆。
她伸手遞上拜帖,上有冥王的印章,還有那女仙的回帖。
這回帖倒是稀罕,小仙看到這回帖,接過來仔細掂量。
自從這女仙曆劫回來一百年,回帖僅有兩本,這說明這位客人,並不是心懷鬼胎的過來過來刷個臉,混個臉熟。
而是純粹求一幅畫。
而上一位有幸收到回帖的,是天帝。
這樣的殊榮在眼前這位地府工作人員的臉上絲毫沒有體現出來,他隻冷漠的說了聲。
“進。”
小仙解開了結界,原本無路的懸崖上,突然出現了台階,延綿而上,看不見盡頭。隻是台階上白發的童子一副等了她許久的模樣,讓她有些詫異。
“小朋友這麼早就進了仙道?”
聽她這麼說,那童子眉毛一挑。敢情這孟婆把他當成是女仙手下的童子了。
她身後的守門弟子聽她這麼一說,想了想山中有什麼弟子會被叫做小朋友,回頭一看,驚了!連忙嗬止她正準備去牽那白發童子的手。
“放肆!休得無禮!此乃我長安門掌門!樊於!”
孟婆突然縮回手,雙手背在身後,訕訕然的阿諛奉承著眼前這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孩子。
“看不出來啊,長得老不死的……”她似乎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依舊一臉感慨的看著那童顏的掌門。
“咳咳。”掌門身邊的弟子咳了兩聲,她才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改口:
“呸呸呸!說錯了說錯了……天山童姥……”
如此一出口,她自己臉也青了,轉頭假裝看看山下風景,一邊走上了台階。
“掌門……”
樊於帶來的弟子憂心忡忡的看著他,隻消他一聲令下,保證把這不會說話的孟婆給扁到說不出話。
但是掌門所有所思,沒聽見弟子說的話。
“掌門?”
“啊!”
掌門回了神,那姑娘模樣的地府之人已經上了幾十階。
“我為什麼……不會生氣呢……”掌門嘀咕著,看她雀躍著上山的模樣。竟然覺得……似曾相識?
其實弟子也同樣的好奇,因著掌門平時的脾氣,對他們可以說是嚴加管教的。按平日他們敢如此放肆,早就被丟下山了。
“我送這位姑娘去見仙人。你先回去練習騰空術,一會我回去考你。”掌門說著,跟在那姑娘的後麵上山去了。
弟子欲哭無淚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看門的仙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掌門……你明明讓我今天休息休息的…………”
長安門掌門居然迎接了出來,這女仙的麵就這麼難見?
孟婆代表人十分好奇且感慨,這女仙的架勢。
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那掌門人樊於竟然跟了上來!
這是怕我加害於那女仙,還是因她亂說了兩句話,來報仇的?
孟婆選擇了第二種可能,於是加快步伐連跪帶爬的往山上加速衝去。
可這哪有掌門人來得快,一下就被追上了。
“姑娘,這麼著急?也不怕沒有小仙指路迷途了?”
孟婆心裏一驚,後頓了頓,穩了穩心神,把正在扶著台階的手默默地收了回來,直起腰,理直氣壯的。畢竟爬的姿勢不太美觀,她還是清楚的。
“聽說那女仙就住在長安門的山巔,我隻一直往上爬總歸不會錯的!”
“是……隻是,這並非女仙所住的高山。此處再往上是我的寢殿。”
孟婆的步伐止住了,眼看著都要登頂了,他居然告訴自己爬錯了!?
“你怎麼不早說?!”
“我以為你有興致想來坐坐。拜會拜會小仙。”
“你?!為仙不尊!”
他眉開顏笑,一小屁孩的模樣笑得無比燦爛。
“從來沒人教過我,要如何為仙而尊。姑娘,你教我呀?”
孟婆氣得岔氣,眼看著太陽升到最高點。她著急的不行,為什麼長安門的掌門這麼的不要臉?能給她個理由嗎?為什麼能笑得這麼的開心啊?!
樊於自從當上長安門掌門,就沒有像今日這麼開心過,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成了長安門掌門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
他看著眼前姑娘氣呼呼的模樣,心中油然而生的一股酸澀,讓他有些無措。
她不知道,這是數百年來,他眉頭第一次舒展。她隻當他是腦子有坑。
“行了。來,手給我。”
一小屁孩深情款款的向她伸出手,孟婆一瞬間愣住了。總有一幕幕交疊,要上心頭。
“我不敢。”
她如是低語,卻看著樊於伸出的手。樊於隻當她是畏懼他掌門的身份,怕有冒犯。於是主動交握上去。
他一手做術口中念念有詞,絲毫不像一個天真的孩童,他眉間還有皺折,卻是他常年習慣所導致的。
一陣風溫柔的環住了孟婆和長安門掌門,她盯著他眸中的神色,沒有退卻,他眼裏是她自己的模樣。孩子般大而澄澈的眸子,不過她還未來得及再看一會,一眨眼的功夫,周圍景色一變。
周圍不再是一片峻石峭壁,而是一片林子,環抱著一方庭院,庭院外,一個男子已經恭候多時的模樣。
見到她和長安門掌門,隨即迎了上來。並不意外也不介意她多帶了一個人。
她看著這男子,微微吃驚,她以為幽冥的身體無法在仙界裏長住。
長安門掌門已經在落地時收回了手,手負在背,儼然一副為人師表十分正經的模樣。孟婆差點都快以為自己見錯人了。
“掌門,又來了。”
見眼前的男子也未行禮,迎上來就看他很熟悉長安門掌門,看來樊於也經常拜會這女仙。
孟婆都想高聲呼喊著,警告那個男子跟樊於打招呼的男子,他眼前的這個熊孩子根本就是個老不正經的!
正經都是裝出來的!
哪知道那男子的下一句話,驚得她三觀都差點坍塌了。
“你的孩子還是抱下山去吧。我師父不願意養。”
“……”孟婆看看那男子虔誠的表情,又看看樊於那熊孩子一臉淡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你……她她她她……你們你們……”
樊於偏過頭來看她,看她那一副吃驚的模樣,他竟想笑。不知為何,好像從來沒見過這孟婆吃驚的模樣。好像她……從來都不會吃驚一樣。
他還沒繃住冷漠的臉,竟是笑了。
他的笑容像孩童般天真,看得孟婆和男子都愣了。
孟婆愣住,是因為他居然不把他的親生骨肉當回事。
男子愣住,是因為這麼多年來,他都沒見過樊於笑。
“你笑什麼。”
一聲女聲傳來,院內傳來動靜,她赤足踏著一地絹紙,揉著腦袋推開門。
見她的客人和那自稱她徒弟的男子,竟然把幾乎喪失了幽默感的長安門掌門樊於逗笑了。
可聽見女仙一開口,他立馬冷下臉,回頭恭敬道:
“見過女仙。”
孟婆茫然,這長安門掌門翻臉比翻書還快!
又抬眸去看那女仙,恭敬行禮道:
“見過女仙,在下冥府孟婆,袁汝陽。”
那女仙一愣,放下揉著腦袋的手。
“你,見過我?”
若是如此,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孟婆見過她,因著百年前這女仙渡劫回來時,正好在這孟婆身邊溜達。以是她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可女仙怎麼都想不起來,男子見她皺眉,立馬轉移話題。
“孟婆這次來,何事?”
“……這……”孟婆猶豫了,見周圍人多,也不好意思開口。
樊於見她猶豫,越發好奇,但他卻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說:
“但說無妨,我與他都是女仙的熟識,她作畫時我們硯墨鋪紙。你說與不說,也沒差,反正我們都能看見她畫什麼。”
“????”
女仙滿臉問號,這兩人素日連她院門都進不去,還提什麼硯墨鋪紙?
“在下江如墨,師父的得意弟子。”男子淺笑回答,回頭去看那女仙。那女仙眼神正巧飄到牆角那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東西身上上,女仙盯著那樣孩子熟睡的模樣,總覺眼熟。
“就是……”
“孟婆們一致叫我來向女仙討一幅畫像。”
“浮世中,紅塵外,無憂無虞江泊止。”
江如墨一愣,問道:
“江泊止???”
袁汝陽點頭:“正是。”
“無憂堂堂主,江泊止。”
江如墨喜逐顏開,猛回頭對那女仙道:
“師父!巧啦!”
隻見女仙嫌棄道:
“又是他。”
那表情,就像是凡有人想一睹世間絕色,說是江泊止準沒錯了。
袁汝陽看著見不遠處牆角的那繈褓,帶著一絲同情的哀怨轉頭看向了樊於。卻沒想到樊於竟也在看她,驚得她一愣。
“你也喜歡嗎?”
樊於開口問。這一問,女仙和自稱她弟子的江如墨都靜下來了。
“喜歡什麼?”
袁汝陽沒明白他在問什麼,卻下意識覺得他的眼神裏,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她可能回答出了一丟丟差錯,就要被他從這個世界抹殺了一樣,雖然她已經死了。
“江泊止。你喜歡他?”
……
江如墨愣了又愣。
女仙也呆了又呆。
樊於這童顏掌門,女仙認識很久了,可以說,從她被抓來當神仙開始就認識樊於了。他從來沒有對別人的喜好這麼關心過。
一時沉寂,打破寂靜的還是始作俑者。
“……抱歉。就當我沒問過。”
他揚袖一甩,一小屁孩十分有骨氣的就下山了。
樊於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但若是這位叫袁汝陽的姑娘敢承認她是喜歡江泊止的,那江泊止就死定了。
他原是擔心有人因著想在女仙麵前,說天帝好話,所以才跟來,卻不想這人隻句沒提過天帝不說,還讓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如此……
莫不是自己真忘了些什麼?
不行,若是真忘了,得請江泊止來問一問。
“……”
袁汝陽看他蕩氣回腸的下山了,一臉茫然。
“就這樣讓他走了?”
女仙如是問她,問得她莫名其妙,這句話該是她問女仙才是。
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女仙是怎麼跟他有的孩子?
於是袁汝陽走到牆角,捧起地上的嬰兒,她神情複雜的望著女仙,不知如何開口。雖說樊於不負責任,孩子是無辜的,況且是女仙的骨肉啊!
江如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
“那是凡人無力撫養的孩子,棄在師父門前,與師父並幹係。”
女仙一拳頭敲在他腦袋上,見他吃痛捂住腦袋,教訓道:
“不許用窺心。”
窺心術本是她無意中創出,她不記得自己傳給別人了。這人難不成真是自己的弟子?
“進去說吧。”女仙一擺衣裙,踏入小院的一刻,小院的結界一瞬亮起,一道光射入天際。
將袁汝陽嚇得不敢踏進一步,女仙一回身發現她並沒有跟上,就連江如墨也沒有跟來。
“怎麼了?”
“幽冥之軀,精魂之魄,實在無法承受結界。”
袁汝陽如此告知,舉手作揖,表示遺憾。
“結界?什麼結界?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啊。”
女仙不解,疑惑,轉眸詢問似的看向江如墨。他卻不言語,眼裏有哀慟之色。
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道:
“我等幽冥之軀。”
“無法涉足。”
女仙這才看清江如墨周身雖有淡淡微弱的仙氣,已是半仙之象。
但在驕陽下,他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