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壯士可是要這胭脂？我贈於你吧。”
    在人市往來流動的人群在這一刻靜止，都用著奇怪的目光看著沐泠。沐泠眼瞅著這人，長得是驚為天人的模樣，但為人卻特別喜歡挑事。這不，拿著剛買到手的胭脂在她麵前瞎顯擺。
    關鍵是，她堂堂一二八年華的美少女，居然被當眾叫成了壯士！？
    沐泠龐大的身軀僵住了，嘴角抽抽著回身：
    “你幾個意思？”
    沐泠承受著那些個路人明目張膽的對她的怒視，咬牙切齒的微笑著問那沒腦子的美男子。開玩笑，她師父的白眼可比他們嚇人多了。
    那男子的卻因她這句話，麵犯桃花，煞白臉兒霎時紅潤有光澤，一臉全世界都是好人，帶著滿腔善意的笑容綻放開來。那是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差點把沐泠的脾氣也給笑沒了。
    “在下與壯士一見如故，又同樣看上這一胭脂，實在緣分使然。願與壯士結識為友。”
    美男子一頓，上前一步拉住沐泠的手，將胭脂往她手中一遞，複又道：
    “在下，江泊止。”
    沒腦子就是沒腦子，說話都不用過腦子的，方才還怒視著沐泠欺負美男子的路人們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歎息著：
    “可惜了，長得是天仙下凡，若雲端仙，想不到是個斷袖的。可憐了可憐了……”
    沐泠被江泊止看得雞皮疙瘩直豎，聽著身邊路人的人言冷語，可眼前的美男子依舊是那副一臉希冀的模樣。她手裏拿著的胭脂就像燙手的山芋一樣，丟了吧，怕這‘衛玠’心裏承受能力不太好，一刺激臉色發白過去了……可拿著吧，又覺得過意不去……
    可看他財大氣粗的模樣，沐泠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尤其響亮張狂，沒過多久，利害得失已經算的清清楚楚。
    她拿著胭脂，拳頭一握，另一隻手勾上江泊止的肩膀，指腹摩擦過他肩頭的衣料，那是青冥掌門都沒穿過的絲綢。這讓她越發堅定的打響她心底的小算盤。
    “這樣吧，若是你再送我一套衣服，那咱們這個朋友，就作數。”
    那美男子橫豎也沒多想的模樣，一聽沐泠就快同意的語氣，他立馬就答應了，抓著沐泠就往布莊走。沐泠原本打算把他拐到布莊，沒想到眼下的情況恰恰相反，她反被激動的請向了布莊。他帶著沐泠穿過重重人山人海，往布莊裏走，這場麵格外惹人注目，比江泊止一個人走還壯觀。
    沐泠正享受著不懷好意的萬眾矚目，冷不丁聽見耳邊傳來溫潤的聲音：
    “這個朋友作多長的數？”
    沐泠被問得一愣，這朋友還有算長短的？
    “多短有什麼關係？”
    “長，錦繡華服；短，粗布短衣。”
    如此一聽，沐泠思考了一下自家師父那身衣物，那可以說是，從初見他就不曾換過的一身衣物，想來一定是價值不菲，意義非凡。
    眼前男子一臉人畜無害，笑得是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關鍵是他腰間那沉甸甸的錢袋子看起來特別有分量，但做人怎麼可以隻看中錢財？
    哈，果然，這廝想用錢收買我！我蘇沐泠能是那麼膚淺的人！？？
    沐泠如是想著，心一橫，直快道：
    “那咱就來個至死不渝，三世還遇的那種。”
    江泊止的笑容愈盛，眼睛迷成一條縫隙，他總是在笑。
    接著應了一聲。
    “好。”
    像是碧波粼粼的平靜湖泊，在月光下，靜謐而雅致，還有一絲叫人心安的怠倦。
    進了那門麵，沐泠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嚎叫了一嗓子，
    “掌櫃的！把最貴的布料給我拿一套出來！”
    頓了頓，將門麵裏的人都看了一圈，看到拿著算盤的掌櫃，她指著身後的江泊止，補充了一句：
    “他付錢。”
    掌櫃的算盤打得比沐泠還響，連忙纏著江泊止去。
    江泊止一臉春風拂麵的模樣與掌櫃指了幾塊布料，拿給沐泠看。
    “壯士，你看這幾塊。”
    沐泠一看，挑出一塊與魔君那素衣全然相反的衣服。
    這大紅色，宛若喜服般紅。
    掌櫃的如同看直男癌一樣的看了一眼沐泠，心想著連自己麵首的喜好都不清楚，雖然這膚白勝雪的男子確實能穿出正紅色的美感。
    “公子，我們這還有其他顏……”他正欲對江泊止再說些中聽的話，卻被江泊止的手輕輕摁在唇上，止住了掌櫃的聲息。
    “就這個。”
    江泊止收回手，掌櫃差點被掰彎，摁著狂跳的小心肝安撫這自己：“這心跳是因為他的錢袋子，他的錢袋子，錢袋子……”
    “讓裁縫給你量量？”
    江泊止對沐泠建議，沐泠還在詫異江泊止能夠如此心無芥蒂的與男人卿卿我我，怕真是有龍陽之好。
    突然被一問，猛的一激靈想起來，自己身量完全不夠魔君那樣。她忙在門麵內左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
    不是瘦骨嶙峋就是肥得流油，貧富差距這麼大直接提現在身形上了。沐泠一看這還怎麼買！？正打算回江泊止一句不買了。
    回身正欲開口，江泊止好奇的歪頭看著她，見江泊止的身形體量，沐泠向他靠近了幾步，腳尖對著腳尖，伸手量了量高度，與魔君的身高不差多少。
    她拉著江泊止的衣袖，忙招呼掌櫃的：
    “掌櫃的掌櫃的！按他的身材做！”
    掌櫃的白了沐泠一眼，這不廢話嗎？這給麵首買的禮物，可不就得合他的身？
    江泊止看這位俠士拿著油紙包裹的新衣裳，俠士一臉止不住的笑意盎然，粗狂中帶著一絲猥瑣。
    片刻前還晴的天，這一出門竟然暗了，可能是魔族大軍攻下魏國了。這天色一變，莫非是仙界已經有人知曉了？她可得趕快馱著師父躲到個世外桃源，等師父恢複了再做打算。
    她揣緊了懷裏的錦衣，對著這位萍水相逢人傻錢多……哦不，慷慨解囊的江泊止一抱拳：
    “朋友，多謝慷慨解囊。過幾日怕是戰亂將要殃及此處，你可要多多保重。”
    她看江泊止還依舊是一臉淡然的微笑，微眯著眼。想此處的消息還沒有那麼靈通，她的話他不一定會信，可他這副模樣，就是魔族見了他都會手軟幾分吧。
    “要走了？”
    江泊止如是問她，其實他更想問的是她做的衣服是要給誰？按著他的尺寸裁下來的衣物，是要給誰？
    “是啊。”
    蘇沐泠故作惋惜的模樣，心裏對他其實有一點點的愧疚，這一千兩銀子她怕是這為仙的一輩子不上了，下輩子和下下輩子也不知道會投胎成什麼呢。
    說完她見一道火光，亮透了整個街道，行路人都忘記了行走，駐足於原地看著那道火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青山腳下。
    伴隨著一陣地動山搖，一聲巨響，天地隻剩兩種顏色，麵朝著火光的純紅，和背朝著火光的黑。
    一道肉眼可見的光由那處向外延伸，蘇沐泠一看就知道這是魔族的氣蘊，可這氣蘊力道太大，遠處的人幾乎被瞬間烤焦，還沒來得急呼喊就遠離了人世。見到此情此景還未被波及到的路人們喊著天譴亂糟糟的四處逃竄。沒跑多久也被不可能逃過的速度追上了。
    蘇沐泠定睛一看，握草，那就是師父住的客棧啊！！
    她徒手凝氣，可惜這是人間，仙氣自然不如青冥充沛，更何況她不如青冥其他弟子會使用仙術，所以畫出仙決的速度也慢了些。
    以是在她傑出夠兩人屏障大小之前，手心已經被被這炙熱的氣蘊灼燒，她以手心處為術法破解的結界，一身易容術被迫解開，那術法使用的靈力被收納進了製成屏障的靈力之中。
    千鈞一發之際還是保住了自己的狗命，和身後這個人的性命。
    她術法已經解開，長發如瀑，四散開來。她的身形也恢複了，矮上了一節，她回過神來，對與這魔仙無關的凡人友人說道。
    “趕緊逃命去吧，這小妖精有些猖狂。別擔心，老子會收拾它的。”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江泊止的肩膀，他那一臉好脾氣的微笑似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妖怪給嚇傻了，雖說笑容還在，可他那笑得看不見的眼睛居然睜開了。嗬……見識短淺的人類啊……
    說完蘇沐泠難得的用起了那蹩腳的小輕功，一步三摔，雖說一步能躍數米，但摔得她有些煩躁。當她又一次摔到烤焦的廢墟裏時，索性站起來用跑的。
    其實……她在接這人烈焰的餘波就已經很吃力，說什麼要收拾本是空談，隻是師父還在那……
    以為屠了村完事了的炎陌在準備離開的時候，聽見了氣喘籲籲的腳步聲，還在詫異，卻見有人從已經破敗不堪的樓梯跑上了已經沒有屋頂了的客棧二樓。
    他站在燒毀了半截的屏風前恭候著，蘇沐泠進門一瞬間，比他還詫異。
    “我明明……你怎麼進得來？！”
    她分明施了陰決才出的門，這術法還是她在青冥辛辛苦苦創出來的。按理說，就算是上仙把這客棧炸了，這間屋子應該還完好無損的停留在半空中。
    “你是……蘇沐泠？”
    那男子紅發如炎，可眼神卻凜冽如嚴冬。還沒等她回答，他便啐了一口，感慨道：
    “醜多了。”
    蘇沐泠默默收了這句評價，回了一句嘴：
    “火娃。”
    剛落音，炎陌反手摔了一擊，蘇沐泠身前與炎陌唯一的障礙物直接粉身碎骨，還打穿了地板碎到了一層。蘇沐泠乘機瞟了眼他身後的床榻，隻剩空空的被褥，師父不在了。
    “當真是什麼都告訴你！”
    不知道為什麼，被叫了一聲火娃的炎陌惱羞成怒一般直接動起了真格。
    蘇沐泠一看，艾瑪慘了，這家夥道行太高，在魔族應當是大將之類的輩分，她根本打不過！她連忙左躲右閃，有時用一用魔君教的陰決險險的躲避了幾招。
    但還是生生挨了兩招。好在這時候，一個看似炎陌下手的夜叉叫停了他，也怕炎陌打得正酣暢淋漓，被他這一下打斷反遷怒於他，於是他高高舉起一支黑中帶藍的羽毛。炎陌隻是一瞥，便熄滅了身上的氣焰，讓蘇沐泠有了喘息的機會。
    他們耳語了幾句。
    蘇沐泠在喘息間豎著聽，隻聽見其中幾個詞。
    “被抓，送墨均，魔族”
    炎陌故意在手下說關於魔君的消息時，將聲音透露了出去。正抓著她這一分心，抬手一朵紅蓮生於他指尖，而蘇沐泠的衣物上應聲燃起了紅蓮狀星星點點的火苗。而最為詭異的是，蘇沐泠看見自己的脖頸間燃起了火光。
    她輕輕觸碰自己的脖頸，卻沒有炙熱感，也不疼不癢的。
    炎陌嘴角勾起猩紅嗜血的笑意，輕聲念道：
    “蓮誅。”
    下一瞬間，蘇沐泠嘴角便溢出了血，單膝跪在地上，捂住脖子。脖子就像是被支箭，由火苗處到脖子的另一邊，身上各處如同萬劍穿心一樣，疼得她直打顫。
    可是身上那朵朵紅蓮還是不疼，由內而外的焦灼感讓她體會了一下羊肉串內部的感受。
    看她微眯呲牙的模樣，倒是賞心悅目一副神態，好像從別人痛苦的時候他能獲得莫大的樂趣。眼看眼前的女子要堅持不下去了，他的手狠狠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