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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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十廟一婚。
定庵與洛希二人來回的進出廚房,將菜端到中庭景色最好的石桌前,兩人呈現一種莫名的默契,一個人在外麵,另一個就待在廚房,一個回了廚房,另一個就出去。
洛希也不知道怎麼打破這種就像是彼岸花一樣的詛咒,永生見花不見葉,見葉不見花。卻見定庵轉身進來端了湯,洛希實在忍不住這樣的氛圍,逃了出去。
難得他不趕她走,可是這詭異的氛圍隻會讓人食之無味。
“哎……”
洛希一聲低歎。她正想著要不翻牆回家算了,卻見從屋裏一瘸一拐地走出來的紅衣少女,泛著淡淡血腥味。
洛希眼前一亮,心境也隨之一亮。
亮在這眼前的女孩年紀似乎與她相仿,人長得更是……洛希的心都能給看化了,她是隻一眼就能讓人記上一生的女子。心境亮在女孩醒了,也就可以與他們一塊吃飯了,她也不用幹對著定庵尷尬了。
定庵出來的時候,洛希已經如同樣往常一樣,在飯桌上與那紅衣的少女歡暢的聊得熱火朝天,見他拿著碗筷出來了,洛希轉而看他,伸手招呼道:
“別客氣當自己家!”
定庵遞給她們碗筷,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才動筷子。
洛希見他夾了她炒的菜,一臉期待的問:
“怎麼樣?”
不得不說,的確很好吃。定庵如是想著,卻說,“勉強能吃吧。”
看見洛希明顯的委屈了一下子,不過片刻,她又毫不在意的轉而對紅衣的少女說個不停。女子竟與她意外的合拍,叫她好不驚喜,相見恨晚。
一頓飯吃下來,定庵幾乎沒有插話的餘地。
“吃過午飯,洛施主也該回去了。”定庵起身收拾碗筷,對她說。
洛希知道他有意趕人,但她不想走,抱上剛剛聊熟的沐泠,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對定庵說:
“你都讓沐泠住下來了,我也住下來好不好?”
“……”
定庵沉默的看著她,洛希被他看得發怵,自討無趣的擺擺手,“我下午就回去。”
午後,洛希與沐泠在客房裏守著魔君聊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夕陽黃昏,她聽見窗外定庵掃地的聲音,對著沐泠苦笑道:
“喏,那傻和尚在趕人了。”她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定庵專心的掃著地,心無旁騖的,“我明天再來看你。”
“是來看我的還是來定庵師父?”洛希一直滔滔不絕地講,沒料到沐泠這麼一問,一時啞口無言然後開懷笑道:
“就喜歡你這麼直接的!自然是看定庵啦!”
沐泠站在廟門口目送她回家,雙手賣力的搖晃著跟她道別。直到洛希的身影消失了去,她才轉身回來,去看見定庵師父站在掃著落葉……落葉亂糟糟,分明比沒掃時更亂了,而定庵正望著門口洛希離去的方向發著呆……
“定庵師父。”沐泠喚了一聲,定庵這才回過頭來,應了一聲。
“啊?”
“洛希姑娘的心意……你是明白的吧。”
似是沒想到沐泠會如此開門見山的問。
“明了。”定庵看了看地上,被他掃的亂七八糟的落葉。
“那為什麼……”
沐泠還想問,定庵卻轉身把掃把放在了樹下,一陣風忽然吹過,落葉漫天紛飛,在渾圓光滑的腦袋上,落了一片幹枯的葉。
定庵伸手拾了下來,眼中猶又回到了與她初見的那天,他誠惶誠恐的拿著掃把做出防衛的姿態。
回想到當時,他的嘴角卷起了笑意,眉頭舒展,眼神帶了些寵溺。
“她隻是移情到我身上來。而並非,喜歡我定庵這個人。”
定庵如是說,然後跟沐泠講了他與洛希的初見。
汴京是魏國的都城,是權勢奇才雲集之所,也是百年世家的根基所在。所以汴京城裏城外的廟都是人山人海的,香火旺盛,來來往往求姻緣的富家小姐,求子的年輕夫人,保佑家人平安的老人家,或者替自家主子前來上香的奴婢丫鬟,各種各樣的人,都在不同的廟裏虔誠的跪拜。而定庵所在的廟實在是太過於偏僻了,以至於都沒幾個人知道,香火終年淒涼……
定庵偶爾會到與周圍較近的幾家寺廟化緣,而寺廟的方丈看在定庵還小,獨自一人守著廟不容易,都會給定庵一些吃食。
直到那日,他到了附近的一家廟裏,原本還算是金碧輝煌的一家廟宇,突然間變成了蒼涼荒蕪的景象,他連忙進去看,發現連寺廟的大門都被人拆了。幾個原本寺廟的和尚們,背著行囊,回頭看見定庵莽莽撞撞的跑了進來。
定庵見到他們,連忙抓住胖主持,緊張的問他:
“主持師父……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主持一看是他,就把他招過來,到了跟前,他問:
“定庵,還沒吃吧?”
定庵乖巧的點頭。
主持從行囊裏拿出一塊餅來,遞到定庵手上。看定庵吃得很香,他才娓娓道來:
“你聽說過前幾個月前,咱們魏國明笙公主微服外出,看中了李將軍的公子,皇帝親自叫了李將軍去,說要招李將軍的公子為駙馬嗎?”
定庵點點頭,這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幾個月前他就已經從其他廟裏聽說了。
“不過這事有什麼關係嗎?那是一段佳話不是嗎?”
“……”胖主持看著定庵一臉乖巧,好像這些事情都是應該的。
“那公子早已經有了婚約,是定國大將軍府上的千金。好像是在千金還未出生前就已經定下了的。李將軍先答應了皇上的招,後強解了婚約。”
這汴京還有人不知道定國大將軍府上的千金,那還真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她的每一個事跡都可以讓汴京的百姓們熱議上好幾個月。
“哎……近幾日,有個年紀小小女施主,拿著一把鏟子二話不說就把廟拆了。”
主持看著著片猶如被龍卷風席卷而過的滿地廢墟,想起那天八個習武的弟子都沒能把那孩子拿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步步經營下來的寺廟,成了一片廢墟,
“聽說已經有六七家廟遭此毒手了,細細數下來,我們是第九間廟。”
主持熱淚盈眶,昨日還人聲鼎沸的寺廟,今日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你定庵……要多保重。”
說罷,主持帶著同門幾個弟子就要走了,定庵忙問:
“主持師父,你們接下來要去哪?”
主持和幾個弟子麵麵相覷,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
“還俗,娶個老婆,生一窩……”
“主持慢走。”
定庵在主持還未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主持也不惱,可能是體胖心寬,也可能是這數十年來清規加身,他的心性穩重了不少。
走了幾步,主持想起了什麼似的。回身喊道:
“那女施主也是個可憐人!定庵莫要怪罪於她。”
定庵想著,都要拆了他唯一能呆的地方了,要他怎麼心平氣和呢?
那日清晨,他一大清早,就被迎親的隊伍那些敲鑼打鼓嗩呐聲吵醒了。
伴著那嗩呐聲,他拿著掃把掃了一會院子,可那嗩呐聲還不聽,他推開了廟門,想看看。
她擋住了晨曦的光輝,穿著一身水藍色的裙,拿著一把鐵鍬。
那雙眼裏剪了秋水一般,蕩漾著水波,這一蕩,落了一顆比定庵腦袋還要圓的淚珠。
定庵的心裏響起了胖主持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莫要怪罪於她。”
定庵怔怔的站在那兒。她無語凝噎,直到那些歡天喜地的嗩呐聲越來越遠,她的神色也越來越冷。
她開口,聲音如同傳聞般的動聽:
“人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小和尚,你說你這廟,該不該讓我拆?”
定庵想著胖和尚的話,要怎麼怪罪她?
怪她惹得他心悸?
“施主且慢,我這小廟已經夠破……”
他還未說完,女孩拖著鐵鍬走過來,定庵心一跳,拿著掃把擋在身前。她越走越近,幾乎要撞到他了,步伐才止。
她突然把腦袋架在他的肩上,他的身體猛地一僵。他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男女有別,也在同時間想起來,她是定國大將軍的千金——洛希,從小就漠視這些文人墨客注重的禮法。
太陽升起,慢慢的高過了她的頭頂。
她哭得梨花帶雨,他誠惶誠恐的陪她,怎麼也沒想到一陪就是三年,他的廟還安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