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搭河浦直達廣川的班車去廣川。河浦距離廣川市七百多公裏，搭汽車至少需要八個小時。去廣川的車分白班和夜班，牛牛選擇白班的車，這樣一路上可以看風景。他喜歡看那些散落在山野中和河流邊的簡陋民居，他還會猜測那居民的田園生活。他認為他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是他們一定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廣川是珠三角最大，經濟最繁榮的一線城市，距離香港和澳門很近。這個城市的節奏非常快，因為這裏多的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思維敏捷的人才，每年都有許多這樣的但是更年輕的人才來到這裏，再給這座城市提一把速。但是這個城市也有明顯的不足之處，在過去十年中，它的犯罪率在全國排名從來沒跌出過前三。這裏既是天堂也是地獄。稍有不慎，你就會被吃掉，除了失敗的名聲什麼都不會留下。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夏如同監獄的圍牆把人牢牢地困住了。人心呢？是否也給困住了？
    牛牛在車站搭公交車去公司，中途換了三趟車，下車後一眼發現了公司所在的天城大廈。大廈的很多窗口還亮著燈，都市的白領們還在加班加點。這個城市真的不相信眼淚。
    在大廈保安的指點下，牛牛順利地找到了後天投資集團。後天投資集團在大廈的第十層，整層樓都是公司的，足見後天投資集團的財大氣粗。
    牛牛在公司門口按門鈴，過了一會一個滿臉笑容的短圓臉中年男人跑出來。牛牛猜他應該就是韓國發了。
    “你好，何牛牛。”既然中年男人叫得出牛牛的名字，那麼他是韓總的可能就很大了。
    中年男人先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牛牛的手。
    “你好，是韓總嗎？”
    “是的。歡迎，歡迎，歡迎來到我們公司。”
    公司裏還有一些人在加班，韓總把他們召集起來，向他們介紹牛牛。牛牛做了一個非常簡單的自我介紹。大家對牛牛的到來鼓掌表示歡迎。在那些人中牛牛看到三個老外，兩男一女。
    “走吧，我們先去吃飯，然後回宿舍。”韓總說。
    “好。”
    牛牛和韓總下樓去停車場。韓總的車是一輛黑色大奔。出門口的時候，保安恭恭敬敬地對著奔馳車行禮。交談中，牛牛知道韓總是朝州人，他畢業於哈佛商學院，他的妻子女兒都在香港。他的妻子是一名著名的律師。初次見麵韓總就告訴牛牛他家裏的情況，足見是對牛牛坦誠相待的了。
    吃飯的地點在西江邊的雅得食府。服務員拿菜單讓牛牛點菜，看著那些菜名牛牛直把口水往肚裏吞。
    “隨便點。我請客。”韓總大方地說。
    有韓總的話，那牛牛就不客氣了。他是一個放的開的人。他毫不拘禮點了燒鵝，牛肉丸，梅菜扣肉和蒸乳鴿，一瓶啤酒，兩瓶可樂，總價一千五百三十三百元。韓總點了一盤烤鴨，一盤大蝦，一瓶紅酒，總價一千四百六十元。。
    “以前的工作做的還可以吧？”韓總打開一瓶紅酒問。
    “在生產線上做普工。我認為還可以。你要是不招我，我就一直做下去了。在你打電話給我那天，我剛被公司提拔為基層管理員。”
    “是嗎？！真有趣。無論何時何地你這樣的人才得到提拔是遲早的事。在我們公司工作一段時間後，我也會提拔你的。以前了解過外彙投資嗎。”
    “了解過。隻是沒有深入地研究。”
    “現在有沒有炒股票？”
    “有。”
    “成績不錯吧？”
    “還可以。隻是本金太少了。”
    “哦。明天你辦入職手續後，到外彙部門隨便看看，兩天後我叫人給你做培訓。培訓後，正式開始操盤。”
    “培訓幾天？”
    “這要看你的情況。不過我們一般培訓三天。。”
    “哦。”
    “有沒有信心做好？”
    “不知道。”
    韓總舉起酒杯，朝牛牛點頭：“我們幹一杯吧，預祝你成為外彙市場上一個頂尖的投機手。”
    “謝謝。”為了表示尊重，牛牛把酒杯倒滿紅酒再和韓總幹了一杯。
    “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
    “我們公司多的是美女。我讓公司的原油期貨部門的美女主管趙飛燕給你做培訓。”
    牛牛的嘴巴馬上張得老大，“趙飛燕？”
    “其實她叫趙燕。因為長得很漂亮，大家都這樣叫她。她因為條件好，選擇男朋友的標準很高。他老爸經常叫我幫她選一個高標準的男朋友。嗬嗬，我看你很合適。”
    牛牛認為韓總最後一句話不過是在開玩笑。
    飯後，韓總帶牛牛去公司的宿舍。公司的宿舍在高端小區西江國際城。西江國際城靠近西江。可以欣賞江景。江麵上有遊船，在房間裏能清楚地聽到遊船的汽笛聲。公司在西江國際城買了十幾套公寓給員工當宿舍。原則上是每個人一個房間。隻有特別優秀的操盤手才可以單獨享用一個公寓。韓總破例把牛牛安排在一個沒有人的公寓，這樣牛牛可以不受打擾，靜心思考，盡快成為一個頂尖的外彙投機手。公寓裏除了電腦什麼家電都有，有些家電此前牛牛從來沒有見過。
    把韓總送走，牛牛洗了個熱水澡後打開電視搜索河浦電視台財經頻道。結果卻讓他失望。他拿出手機來看時間，發現有兩條未讀短信。兩條短信的內容都是一樣的：牛牛，到廣川後給我打電話，無論多晚。
    是秦音的號碼！
    秦音如此關心，牛牛很感動。雖然已經是淩晨一點，牛牛還是撥了秦音的電話。第六感告訴他秦音還沒有睡。
    “美女，睡了沒有？”
    “沒有呢，一邊吃宵夜一邊等你這個帥哥的電話呢。到廣川了吧？吃飯了沒有？”
    “到了。現在宿舍。剛剛和我公司總經理吃了好多好吃的回來。”
    “你們經理是男的還是女的呀？”秦音用開玩笑的口吻問。
    “男的。”
    “在那裏不好就回我的公司啊。”
    “好的。”
    “要是我去廣川市出差去找你，你要請客哦。”
    “當然了。”
    ”我明天就去廣州。”
    ”歡迎。”
    ”嗬嗬，騙你的拉。”
    早上牛牛打出租車去公司，才知道西江國際城離天城大廈很近，還不到兩公裏。在公司的早會上韓總將牛牛介紹給了同事們，然後叫人事部的經理帶牛牛去入職。人事部經理是一個三十歲的富態女人，待人很熱情大方。韓總已經把牛牛的情況告訴她了，所以她隻看了牛牛的身份證，而沒有看畢業證和其他什麼然並卵的獲獎證書。
    “何牛牛，你期待的工資是多少呢？”經理問，
    “三千就行。”
    “三千太低了。外彙操盤手的工資包括基本工資和提成，基本工資八千，提成是盈利的百分之三。當然如果特別優秀為公司創造出很高的收益，那麼提成可以提高。最高可以達到百分之十。”
    牛牛被經理的話嚇到了。以前在海岸光學公司像牛馬一樣地勞動一個月才一千七百塊。當然了，要拿到高工資也並不容易，因為如果你沒有成績，公司隨時都會把你炒掉的。這樣也是為了避免給公司造成更大的損失。
    花十五分鍾辦完入職手續後經理拿出一張圖紙，詳細地介紹公司的布局，主要是讓牛牛知道男廁所在哪裏。介紹完公司的布局後，經理領牛牛到外彙市場部。
    韓總正在外彙市場部的會議室給操盤手們分析市場。牛牛在會議室的後麵坐下來仔細聆聽。在場的操盤手一共十四個，九男五女，年齡都在三十歲左右，每個人看上去都像是久經了大風雨的曆練的樣子。其中有一個是高個子褐色卷發的外國人。昨天晚上牛牛剛到公司時沒有看到他。過了一會，韓總讓大家各抒己見，外國人首先站起來提出了他的觀點。他說的是英語，牛牛隻能聽懂美元這個單詞。外國人說完，又陸續有四個人起來發表觀點。他們的了解都有深刻之處。最後韓總告訴大家，白天不要操盤等晚上美國的非農數據出來再說。
    散會後操盤手們回到各自的交易室。出門前外國老扭頭朝牛牛做了一個鬼臉。
    韓總指著那個外國人笑著對牛牛說：：“他叫彼得，美國人。以前在高盛外彙市場部工作過。他的操盤水平比我還厲害。”
    “哦。”
    “他很愛開玩笑。是一個很容易相處的人。”
    “哦。”
    “我領你去交易室看看。”
    外彙交易部有五個交易室。牛牛被分在交易3室。進交易室的時候，裏麵四個同事都站起來向他鞠躬問好，牛牛還以同樣的禮數。交易室靠窗的位置有一張辦公桌沒有人坐，上麵擺著兩部電腦，一個花盤，一個拳頭大小的魚缸。魚缸裏麵有一條遊動的金魚，它正在試圖尋找突破玻璃缸的束縛的出口。牛牛看到其他同事的桌子上也有同樣的魚缸和同樣的魚。
    韓總指著那張靠近窗邊的辦公桌對牛牛說那是他的位置，外彙市場部每個操盤手的桌子上都有一個這樣的魚缸。
    接著韓總說明了在桌子上放魚缸的用意——外彙操盤手就像一條被束縛的魚，必須時刻尋找命運的出路。生命不息，尋找不止。用那麼小的魚缸就是為了讓人產生強烈的束縛感。
    牛牛非常讚同韓總的觀點。
    為了能盡快參加實戰，牛牛提出跳過觀察同事們交易的環節，馬上就進行培訓。韓總同意了牛牛的建議，安排原油期貨市場部的副主管培訓。原油期貨市場部的副主管趙燕，白皙的瓜子臉上架著一副黑邊眼鏡，看起來十分清秀淑雅。她的腿和腰都很細，臀部是不多見的正方形——這樣的臀形讓趙燕穿職業套裙顯得非常好看。趙燕走路的時候，一步三搖的就如楊柳扶風一樣。趙燕原來在外彙市場部後來調到了原油期貨市場部當主管，有時候行情好的時候，她還回外彙市場部操盤。
    對這位美貌與智慧並重的“趙飛燕”，牛牛不得不多顧盼了幾眼，然而高傲的趙燕卻不願意多看牛牛一眼。走進培訓室，她把資料放在講台上就直接開講，甚至連禮貌性的自我介紹也不做。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不準提問。”
    牛牛在心裏說：“估計問了你也回答不了吧。”
    趙燕馬上又補充了一句：“培訓中不準學員說話。”
    牛牛在心裏冷笑，
    對外彙市場的介紹很多是從和中國股票市場的對比開始的。和炒股票一樣，炒外彙要注意基本麵和技術麵，基本麵的東西包括國際國家政治，經濟，軍事，金融，文化等領域。技術麵的東西則和股票一樣。參與外彙市場交易的主體很多，包括各個國家政府，儲蓄性銀行，投資銀行，對衝基金，企業，出國旅遊者，專業投機者，普通人士等。從周一到周五，外彙市場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交易，既可以做多也可以做空，實行t+0交易，既可以進行實盤交易也可以進行虛擬盤交易。後天投資集團采用虛擬盤交易，保證金比率是一比一百，如果賺錢就賺一百倍，如果虧錢就虧一百倍。高風險高收益。這是真正屬於勇士和瘋子的遊戲。
    中國很多出口企業和銀行都曾經從事過外彙保證金交易，虧損率卻達到了百分之之九十四以上，很多人談外彙色變。現在很多單位已經懸崖勒馬，不再進行外彙保證金交易了。
    想想吧，連不缺少消息，專家和交易員的銀行都望外彙市場而止步，可見這是一個多麼令人費解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