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股市收了市。結束緊張的盯盤後牛牛靠在椅背上休息，一邊回憶著股票的走勢——後來他才知道這樣的行為被一些無聊的人叫做複盤。今天大盤收盤大跌了八十一個點，盤中最大下跌幅度達到了一百點，但是牛牛關注的幾個股票無一例外都出現了大幅度的上漲。這足以證明了牛牛以前對市場的某些假設是對的。當然了那些假設是一般人不知道的。要知道那些假設需要非常不錯的天分和一般人難以忍受的勤勞。現在牛牛感覺自己炒股票已經有了八成把握。可惜的是還沒有錢買股票。雖然沒有買股票，但是他依然很開心。對一個頂級證券投機手來說，取得成就感的最大來源其實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市場的走勢和他的預斷相符合。
    牛牛打算等大多數人離開營業廳後才離開，突然接到表姐的電話。
    “弟弟，你在哪裏？”表姐的語氣很急。
    “姐，我在證券公司看股票呢，。發生什麼事情了？”
    “爸爸出事了。他和城管打起來了。在世紀華聯超市門口。”
    “有沒有受了傷？”
    “爸爸躺在地上動不了了。”牛牛想起某市城管對倒地者摯出的那一記瘋神腿，很是替舅舅擔心。
    在中國經常發生城管和攤販之間的打鬥事件，至於原因牛牛認為是兩方的素質都比較低。
    “我馬上過去。”牛牛把山寨手機插進牛仔褲兜裏，以百米衝刺速度衝下了樓。
    世紀華聯超市在上海路和湖海路交界，離窮死牛村很近。出村口順大馬路走七十米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了，牛牛從證券公司騎自行車以最快速度趕到要半個小時。世紀華聯超市門前的馬路上已經圍著一大群人了。在人群的中心，牛牛看到舅舅穿著一件已經被撕爛的襯衫，捂著胸口躺在滿是鐵鏽的三輪車旁邊。三輪車上堆著扒生活用的青蘋果，香蕉和火龍果。表姐正在氣憤地和幾個城管理論。那些城管無一不是一臉橫肉，身材胖大，目光堅硬的壯漢。很多地方的城管體型都是高大肥胖的，那也許是要應付比較容易使用暴力的小販們的需要。
    牛牛報警說城管傷人了然後才走進人群的中心。
    “舅舅，你沒事吧？”牛牛問。。
    “可能肋骨被他們打斷了。”舅舅捂著胸口表情痛苦地說。
    “我已經報警了，要打120嗎？”
    一個明顯是頭兒的肥大城管聽了牛牛的話冷笑起來說：“報警了？好啊，警察和我們是一家的。不信咱們走著瞧。”
    其餘城管也跟著大笑起來。
    “兄弟們，”城管頭兒說，“把三輪車抬到車上。”
    城管們如狼似虎地行動起來把三輪車扛到執法的白色皮卡上。牛牛和表姐拚命地抓住三輪車不放。但是城管人多力量大，最後三輪車還是被抬到了皮卡上。在抬車的過程中，城管有意讓三輪車上的水果掉下來。水果滾到了馬路中間，有許多被往來的車輛壓壞了。表姐鬆開抓住三輪車的手又跑到路中間去撿水果。有幾個好心的市民幫她的忙。這時牛牛才想起來拿手機出來拍照，這一來是留存證據，二來是準備日後發到網上去讓那些丫的喝幾壺。城管頭兒見牛牛拍照，憤怒地命令下屬去製止他。但是牛牛的反應很快，沒等城管靠近他跑進了路邊的一個居民區裏。
    半小時後牛牛再從居民區出去，城管已經離開了，舅舅光著膀子正在調人力三輪車的龍頭。表姐告訴牛牛剛才城管把三輪車從執法車上扔了下來，隨後三個年輕的城管一邊叫著我是臨時工我怕誰一邊狂踹了三輪車好一陣。從表麵上看，三輪車並沒有什麼損壞。
    牛牛看到舅舅一點都不像受傷的樣子，就問他“舅舅，沒事吧？”
    “沒事。剛剛我是裝的。那些孫子……老子呸。”
    突然有人拉了拉牛牛的手，牛牛回頭看到可可正對著自己甜甜地笑著。可可的手裏拿著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放在她的臉旁。蘋果幾乎和她的臉一樣大。看起來可可似乎長著兩個可愛的蘋果腦袋。既然可可在這裏，那麼徐雪楊在附近的可能就很大了。想到這，牛牛的心裏猛地一陣揪緊了——這個時候他實在不想讓徐雪楊看到他們一家的困境。
    “叔叔，蘋果還給你們。”可可笑著說。
    牛牛摸了摸可可的小腦袋說：“真乖。蘋果給你吃吧。”
    可可搖頭非要還蘋果。牛牛把蘋果拿在手裏，另外拿了一個酸棗給她。可可沒有推辭，拿過酸棗吃起來，邊吃邊看著牛牛天真地笑著。
    “小可愛，你阿姨呢？”
    “奇怪，你怎麼知道我有個阿姨，還知道她今天帶我出來玩？”可可瞪大眼睛疑惑地看著牛牛。
    可可的話證實了徐雪楊就在附近，而且很可能徐雪楊一直都在看著可可和牛牛。
    “叔叔猜的。”
    “叔叔，好聰明。我回去找阿姨了。”
    “你阿姨在哪裏？”
    可可指著超市旁邊一家名為海岸風情的咖啡廳，說：“在裏麵喝咖啡呢。剛才我看到一個蘋果滾到路那邊去了，誰都沒有看到隻有我看到了，所以自己跑出來撿。”
    透過茶色玻璃，牛牛看到了那張朝暮思念的臉。徐雪楊也正透過玻璃看著他。他們互相凝視了好一陣。牛牛先把視線移開了，對可可說：“小可愛，回去找你的阿姨吧”
    可可歡快地朝咖啡廳跑去。牛牛一直看著她走進咖啡廳坐在徐雪楊麵前才轉身去繼續撿地上的水果，
    水果差不多撿完時，牛牛突然聽到一個男人大聲地叫喊：“誰的破自行車，占了超市的停車位，快點推開。不趕快推開我拿去垃圾堆扔了啊。”
    一個超市的保安站正在牛牛的自行車和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跑車之間，張著大嘴叫喊，活像一頭即將咬人的瘋狗。牛牛慌忙過去推車，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把保安一家罵了很多遍。
    就在牛牛推車的時候，法拉利的車窗徐徐地下降，可可爬在車窗上笑著朝他揮手：“叔叔，再見了。我要去海鮮大世界吃飯啦。”
    牛牛立刻意識跑車是方子州的。徐雪楊應該是坐在車裏。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女神他糾結。看吧，難堪，不看吧，會讓自己的女神覺得自己自卑和懦弱。投機手的天性迅速幫他做出了抉擇。他拿出非常的勇氣突破難堪情緒的包圍，朝法拉利跑車裏看去，他看到了徐雪楊坐在車裏，徐雪楊看著前方，目光平靜的不可思議。
    徐雪楊穿著一條綠色連衣裙裙子，戴著一串珍珠項鏈，但是雪白的珍珠和雪白的胸脯比起來卻顯得黯淡無光了。
    “可可再見。”牛牛盡量作出一副平淡的樣子對可可笑著，把車推開。
    由於後麵有麵包車攔著，側麵又是圍欄，牛牛隻能推著自行車從法拉利跑車的車頭前走過。法拉利的車頭不到兩米寬，但是牛牛推著一輛破爛的自行車從坐在法拉利裏的女神麵前走過時，卻好像花了幾個世紀。推車的時候牛牛的兩腿軟得像棉花。
    方子州等牛牛推開自行車才發動車子離開。發動機的咆哮聲在牛牛聽來似乎是一種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