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少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兩腳往桌上一搭，戴著耳機欣賞音樂。
    耳機裏是Hebe的《小幸運》，以前他從不敢聽這首歌。這次榜單推送，他突然有勇氣把這首歌認認真真聽完，還反複聽了一遍又一遍。
    當年一部校園電影紅遍全國。他陪當時的女友去看時，本來昏昏欲睡，卻在這首歌響起時，抑製不住地流出了眼淚。他不想讓人看到，躲到洗手間平複了許久。很多不願意想起的，故意去遺忘的事，總是在不經意間就閃過腦海。他的青春不是不美好，隻是不能提起。
    這次他終於把債還清了，不再虧欠那顆真心了。
    “水少，學校周末有聖誕舞會，去不去？”羅寅朝他的方向大喊。
    “聖誕舞會？”水少睜開眼睛，拉下耳機。
    “聖誕，跨年，大家找個借口happy一下。”
    想到上次假惺惺的班級爬山活動，水少的腰就酸。
    “學校的有什麼可去的，我們出去high！”
    幾個人來了勁：“去上次那家PUB，還是去你家酒店？哪裏都可以，最重要是有妹子！”
    “江邊最近新開了一家，可以去試試。”
    “好說，我來安排。到時……”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看了門口一眼，門關著，他站起身，簡短說道，“到時找人來安排妹子。”
    門打開，是一張沒見過的臉。比他矮半個頭，戴一副土氣的黑框眼鏡，滿臉是油。
    水少不僅皺了眉頭：“你找誰？”
    “你，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想起你是誰了！”
    他話還沒說完，水少就驚到了。對方講的，是衡縣方言。
    “那天看你拉著許若庭，終於想起你是誰了。之前一直看你麵熟。”
    水少走出門，把門關上了。
    “找我什麼事？”
    “都是同學，不用這麼見外吧！”小四眼想去拍他肩膀套近乎，水少仰後一下躲開了。
    小四眼尷尬地收回手，在褲子上蹭蹭，嬉皮笑臉道：“也沒什麼，就是大家既然是老鄉，出門在外，理應多來往來往嘛！”
    “你之前跟我們一個班的？”水少微眯著眼，警覺地問道。
    “額……那倒沒有，我是七班的。”
    “那我不認識你。”水少轉身要往回走。
    “可全校都知道你們的事啊！”他聲音不大，透著戲謔和得意。
    “知道什麼？”水少回過頭，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氣焰，讓人本能地覺得危險。
    小四眼也沒退，笑道：“你跟他在實驗樓親嘴，全校都傳開了。哦，不是全校，是全衡縣都知道了。一中，有兩個男生是同性戀！”
    水少腦中轟然作響，像一道巨浪打來，天旋地轉地，將他帶回到五年前的那個晚上。
    “好像有人！”
    “怎麼可能，別動！”
    “你給我起來！”
    許若庭推開張明軒，仔細聽外麵的動靜。
    “有麼？現在晚自習，怎麼會有人來這裏？”張明軒懨懨地抱怨道。
    “是真的，他看見了。”
    “誰？”
    “不知道，是個男的，跑走了。不知道是老師還是學生。快起來，回去看看。”
    “你怕嗎？”
    “你不怕？”
    “無圖無真相，我怕個毛線！”
    許若庭摸到一件校服外套扔給他，自己撿起另一件穿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馬上中考了，懶得煩！”
    回到教室，繁忙的學子們都在座位上，連他們進來都不曾抬下頭。是以他們逃課出去，也沒幾個人知道。
    然而幾天後，他們明顯感覺到，有些人看他們的目光奇怪了。
    “可能真被那人傳出去了。”
    “別怕，你安心考試。之後我想辦法把你弄到G市去。”
    “我不是怕這個，我無所謂，我是怕你……”
    “我就更不怕了！”張明軒爽朗道，“都什麼年代了，G市很開放的。這種事不算什麼！”
    “你不怕，我就不怕。”
    “你放心，就算全世界都反對，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他的全世界，少算了很多人。
    “是你看到的嗎？”
    “我？不是，我隻是聽說，後來你轉學，許若庭退學，大家就默認是真的了。”
    “許若庭退學？”水少得到了一個更震驚的消息。
    “對，你走後他也不來學校了，中考都沒參加。”
    ……
    “你不知道嗎？”
    “他高中是不是沒有念？”
    “應該是的，鎮上的高中他都沒去，除非去外地念了。不過以他家的條件，應該沒這可能。第一次在這裏見到他，我還以為隻是長得像，沒想到還真是他。他大概參加自考了。”
    他落荒而逃後，許若庭怎麼度過這些年，他不敢深想。
    “他知道你在這裏嗎？”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沒有去找過他。初中時他就很不給人麵子，我不想討這個沒趣。”
    “我看起來很好說話嗎？”水少挑起眉看他。
    “那倒不是，隻是……”小四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比他有用對嗎？”
    “也不是這麼說，水少還可以溝通，他就……”
    水少突然抬起手，嚇得小四眼後退一步。水少若無其事地落下手，摟住他的肩：“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能講，你心裏要有數。懂嗎？”
    小四眼受寵若驚地點點頭。
    “還有，有事可以來找我，但平時就不要聯係了，也不要打擾許若庭。明白嗎？”
    小四眼眼鏡後麵的眼珠轉了轉，笑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