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桃花路上，兩個學生結伴走過，隻見遠處路口樹下隱隱有火光，停步看去。
    一個問：“那是什麼？”
    另一個道：“快別看了，最近學校不安生，快走快走。”
    一陣陰風掃過，空中飄來半燃的灰燼和一蓬紙錢。
    “哎媽這是什麼呀？！”
    “好像是燒給死人的紙錢！”
    兩人嚇得屁滾尿流，風一般逃走了。路口樹後，一個身影正在縮在那裏燒紙，突地平地刮起狂風，紙錢亂飛，她抬頭四處看了看，竟是田橙。
    田橙雙手合十四麵拜一拜：“周妍，周妍，今天是你五七，我特意來燒紙給你，你可要保佑我。聖子告訴我這裏直通冥界，燒紙最靈，我幫你多送點錢過去，讓你在那邊買好多帥哥。”
    田橙背後，一角白裙無聲飄過。
    “誰？！誰啊？”田橙脊背一凜，毛發直豎著向後看去。
    沒人。
    “周妍，好姐妹，你懂的，我介紹你進胡仙盟不是想害你，都是為了你能追到韓昊飛，你死了也不能怪我，我這不是補償你呢嗎……”田橙一邊念叨一邊飛快向火裏丟紙錢，火光忽的高漲，將她的身影在身後拉長。
    與此同時，另一條幾乎完全重疊於田橙身影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拉長了，從田橙蹲踞的影子上冒出，原來是一襲蹲踞在地的白裙，從田橙背後站了起來。
    白衣女子頭顱低垂、黑發披麵，直挺挺站在田橙背後，一隻手伸向前，手背朝上。
    田橙似乎察覺到什麼，一寸寸轉過頭去。
    片刻後，燒紙的地方空餘一堆灰燼。嬰兒哭聲在夜空下響起。
    韓昊飛正走到宿舍附近，遙遙之間一道身影步履蹣跚地走來。
    “誰？”韓昊飛停步。
    那身影踉蹌地向女生宿舍樓的燈光而去，走到燈光範疇內，隻見一縷血順著她披散的黑發而下，流過裙子，一滴滴打在她走過的路麵上。
    韓昊飛立即衝過去，田橙昏倒前認出了他，開口喚：“韓昊飛……”
    同一時間，付小多正半躺在床上操作筆記本，耳朵上戴著耳麥。一陣騷亂自宿舍樓道傳來。
    對於方圓五百裏內的八卦，207寢室幾乎完全不需要網線以及任何通信設施，便能了若指掌，因為八卦小天後總要回屋的。
    果不其然，付小多淡定地安坐片刻，林正穎便衝了回來：“出事了出事了。”
    李佳作為忠實聽眾，盡職盡責地問：“又怎麼了？”
    林正穎道：“桃花路又有人撞鬼。”
    桃花路撞鬼這幾個字觸動到付小多的神經，她摘下耳麥，緊張地問：“誰？”
    “這回又是樓上307的，田橙。”林正穎喘口氣，道，“說起來這307也是衰，剛死了一個，緊跟著又一個被打破了頭。”
    “也是頭破了？”付小多疑惑。
    林正穎道：“可不是，剛被韓昊飛發現送去醫院了。有人看見她一個人從小路逃回來，披頭散發嚇死人了。”
    “韓昊飛，”付小多輕聲哂道，“保不齊又要懷疑到我頭上了。”
    林正穎跟李佳八卦起細節來。
    付小多戴回耳麥，繼續對著筆記本，調節著監聽音量，耳麥裏傳出徐子聖的聲音。
    徐子聖：“喂你好，哪位？”
    “幹嘛這麼生疏，是我。”
    一個耳熟的女聲，付小多聽出是那天見過的張蕾。
    徐子聖道：“我在宿舍，有事嗎？”
    張蕾撒嬌道：“不是說好在社團見嗎，你怎麼沒等我？”
    徐子聖公事公辦的語氣：“事情辦好了？”
    張蕾繼續討好般道：“辦好了，成天板著臉裝天師，你累不累啊，子聖？”
    “辛苦你了，明天見。”
    “等一下……”
    徐子聖果斷掛斷電話，付小多眉心一凝，就在掛斷前一秒，耳麥裏傳出一聲嬰兒啼哭之聲。
    付小多心道：怎麼會有小孩的哭聲？
    幻聽嗎？不對，之前趙然也說過有嬰兒，嬰兒在哭……
    付小多想了想，覺得有必要了解下其他被襲擊人的供詞，作為一個守法公民，她為自己接下來的行為懺悔三秒，接著就在公安係統中輸入了寧遠的警號：011444。
    一連串的案件記錄陳列出來，自9月以來，南又開校園裏已經有三起類似的案件記錄，受害者均為年輕學生，且幾乎都是頭部外傷大量出血。
    付小多對著筆記本默默道：隻是為了賣符的話，有點過分了啊。
    月沉夜黑，207寢室陷入黑暗，付小多翻來覆去睡不踏實，餘光中瞥見旁邊床鋪上的床幔子，一波一波地蕩著淺青色流光。
    同樣的宿舍，有的人過得像公主，有的人就像碼農，真是悲傷啊。
    仿佛應和了她的悲傷情緒，在一個全黑的空間中，身披黑袍的人影跪在當地，口中默念著急促且低沉的咒文。
    黑袍人前上方的案台上，供著一枚虎符，隨著咒聲沉浸，虎翼上的血色越發濃重，慢慢地，竟凝出一滴血，沿著翼尖滴落。
    黑袍下傳出一個聲音道：“快了，堅持一下，就快好了。”
    這時，一陣嬰兒啼哭在室內響起，淒厲可悲，似有委屈，似有不甘。
    韓昊飛從醫院回來已經過了後半夜，早起晨光初上便收拾整齊找到了案發地點，小路轉角處一堆紙灰，正如田橙自己說的。放眼看去，不遠處一片被壓倒的草，應該就是襲擊發生的具體地點。
    他蹲踞在草叢中，看著眼前大片傾覆雜草以及周邊淺痕，在意識中進行現場重構。受害者受驚跌倒，曲臂按在這裏，想起身，失敗了，腳是自由的，靠外的地方顯示出無意義的蹬踹痕跡，但從重量上看襲擊者並沒有壓住她，她在後退，襲擊者緊追不放，舉起凶器，擊下。
    昨夜，田橙摔倒在草叢中，一道矯健的影子緊跟著撲下，人臉，對，她提到了一張詭譎人臉，就貼在田橙圓睜的雙目前。田橙極度驚嚇，嘴大張，發不出聲，蹬腿向後。但那影子如影隨形，起伏跳躍，一張人臉始終貼於她眼前。
    緊接著，一個速度極快的細小硬物突然穿過影子，直擊田橙正麵。正中額心，她向後倒去，鮮血飛濺。
    一片葉子被血滴打得震了震，血珠沿葉尖滾下，卻未落，凝結。
    韓昊飛移動到那片凝了血的葉子後，眉心沉了沉：相對於被田橙壓倒的草木，襲擊者的重量有問題，應該說他完全沒有重量，除了現場唯一一對腳印，站在田橙最終倒下處的正對麵，之前追擊田橙的，或者說田橙以為在追擊她的東西，幾乎沒在這裏留下任何痕跡。
    “已經四起了，報案的沒一個說得清話的，你說這學校到底怎麼回事……”一個耳熟的聲音由遠及近，落入韓昊飛靈敏的耳朵，令他微不可為地皺了皺眉。
    寧遠、胡媛從林蔭路上走進草叢，寧遠勘察，胡媛做筆記。
    胡媛說：“好在傷口都不大，性質談不上多嚴重，會不會是同學之間惡作劇？”
    “惡作劇把人嚇成那樣也不能輕饒啊……誒！”寧遠扒開草，正看到韓昊飛起身要走，“我去又是你！”
    胡媛熱情地打招呼：“是你呀小韓。”
    韓昊飛點點頭，自顧自離開。
    “真是哪兒都少不了你這根草。”寧遠不撩他就難受。
    韓昊飛隻能讓他難受難受：“這不是普通的襲擊，你們走個形式就回去吧。”
    寧遠果然不高興了：“誒這人，又在那兒蔑視我們職業道德了，你給我站住，回來！你說他這話跟放屁有什麼兩樣，有這麼說話的嗎。”
    “得了得了。”胡媛勸。
    韓昊飛繞開寧遠，走上林蔭路，喧囂的叫賣聲即刻傳入耳朵。
    “生命誠可貴，保命價不高，五十一張保你出入平安，快來買快來看嘍。”不用看也知道，是裘帥帥在兜售聖子符。
    他在襲擊事件發生地賣符，信奉聖子的人群更加失去理智了，為了得到一張符，學生們爭先恐後把錢舉到裘帥帥眼前，唯恐他沒看到。
    韓昊飛邁步欲走，卻見付小多和她跟班從人群裏擠出來，當即改了主意。
    付小多指著他剛查看過的草叢：“這就是昨晚出事的地方，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隻是血腥氣重得有些過頭。”跟班狗一樣盡職盡責道。
    “血？”付小多問，“誰的？”
    “人類，應該是受傷女孩的。”
    韓昊飛點點頭：跟他想的一樣。
    付小多奇怪道：“看不到附近有血。”
    “隻是眼睛看不見，上次也是這樣。”
    上次？韓昊飛有點接不上。
    付小多同樣莫名其妙：“上次？”
    跟班沉思片刻：“其他襲擊發生地點都在哪裏，帶我去。”
    “嗯。”
    付小多轉身帶路，韓昊飛想了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