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被差遣去談判的人回來了，比起去的時候那家夥胖了一圈，陳超群一見他心頭就冒火：“吃的挺好，兩天不見胖了這麼多？兄弟們都巴巴的望著你，你卻吃香喝辣去了！”
    那人抓抓腦袋，將衣服往下拽拽有意遮擋有點往外凸的肚子。
    “何勇！我讓你打探的消息呢？”
    何勇搓搓臉上長出來的幾兩肉：“當家，下山之後我就被人帶到胡鵬的地盤，胡鵬問我是誰，我按照你說的，說我是您，他又問了幾遍，我沒改口，他旁邊一個黑色衣服的人就把我舌頭割了！”
    “放屁！！！舌頭割了你還能說話？”
    “當家的，他是真割了，我都嚇傻了，不過他身邊的另一個男人又幫我接好了。”
    陳超群眼睛一眯，揪住何勇的衣領：“你他娘的逗我玩呢是不是？拿了別人什麼好處，在這亂說？”
    “大當家，我沒亂說，那個幫我接舌頭的公子，和筱楓一樣，額間有一個朱砂點的紅點！”
    不自覺的，陳超群的手鬆了幾分：“他們和你說了什麼？”
    何勇看看四周餓瘦的兄弟們，吞了吞口水：“說到是沒說什麼，不過胡鵬帶我去參觀了他的存糧食的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三個正堂這麼大，一個存米，一個存麵，一個存肉。他們的兄弟天天撿柴火烤肉吃。”
    陳超群一個大耳瓜子上去：“你他娘的再給我編一個？三個正堂這麼大？還一個存米，一個存麵？你當他胡鵬是什麼？糧商？我們焦頭山是附近最厲害，搶糧最多的土匪都沒有那麼多的糧，他胡鵬哪裏搞的？”
    何勇捂著臉委屈道：“大當家，胡鵬身邊那兩人都是高人，能點石成金。”
    “點石成金？放他娘的屁！你親眼見了？”
    “我真是親眼見了！”
    這句話堵的陳超群胸口疼，他當即拔出刀架在何勇脖子上，怒道：“兩天不見你拿了他們什麼好處在這亂放屁？瞧你這樣，吃的不錯吧？嗯？”
    何勇看著怒火中燒的陳超群是又委屈又憋屈：“當家的，長胖我也不願意，可他們天天頓頓好酒好肉擺在麵前，涼了就端出去喂狗重新給我端一份，我不吃也是浪費。”
    陳超群氣的肝顫：“那他們就這樣放你回來了？我交代你的事呢？”
    胡鵬身子往旁邊移了移，離刀鋒遠了些：“當家的，真要說嗎？”
    “放屁！”
    “那個秋雲讓我給你帶話，風水輪流轉，大哥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當，他已經收複了胡鵬，白眉山和彩鳳山，你要是識相他就好酒好肉伺候，要是不識相，說今天弄死你，絕不拖到明天。”
    陳超群臉都綠了。提到就想把何勇砍了，但刀落脖間他還是收手了，何勇長胖了回來，這就是個暗示，暗示那個叫秋雲的想弄死的隻有自己，有招安的意思。何勇剛才這麼一說很多人心裏都有盤算，這時候要把何勇砍了，自己也就沒什麼威信了。
    在點石成金這四字強大的號召下，自己那讓山寨複原的本事連個屁都算不上。陳超群將刀往刀鞘一收，冷著臉消失在人群中。
    陳超群站在山口，夜風冷的割臉，他就如同在一根鋼繩上行走，風一吹便墜下萬丈深淵，難道這麼多年到頭來自己真的隻能是這個結果？
    “現在並不是沒有反轉的餘地。”
    陳超群回頭正見月光灑在筱楓身上，陣陣幽香飄來，傳入鼻尖，積壓在心頭的那份抑結似乎去了大半。
    “現在還能有什麼餘地？我難道還能指望那幫隻想著吃的人，替我殺出一條血路？他們還有力氣嗎？”
    筱楓縷了捋耳邊的頭發：“你當初為什麼不願意搶掠柳門鎮？”
    “兔子不吃窩邊草！”
    “這些年你雖然是土匪，但對於柳門鎮的百姓是沒有虧欠的，你手下的人不能利用，可柳門鎮的百姓可以。雖然你長得不行，但住得遠，他們也看不見。”
    陳超群尷尬的輕笑一聲：“縣令一直在拉人心，全段時間還給他們發了種子，你怎麼說他們缺糧？我現在是山窮水盡，他們就算念著我的好，也不可能和我一起去搶土匪的糧食。而且……”話說到一半，看著筱楓額間朱砂色的神識他突然想到一個事情：“何勇回來後，說胡鵬身邊有一個和你一樣額間也有紅點的人，他們該不會是衝你來的？”
    “怎麼？你想把我推出去？”
    陳超群沉默半響突然一笑：“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把你交出去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而且要真是衝你來的，你沒跑，還留在我這就說明你是想和我一起對抗他們，我們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筱楓眉頭輕佻，嘲諷一般勾起一絲笑意回應陳超群眼中莫明的得意：“你什麼東西？沒資格說和我站在一條線這種話，我留在這不是找你避難。隻是看戲。現在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唯一能保你的不是別人，是柳門鎮的百姓，落在土匪手裏，你隻能死。可落在官府手裏情況就大不一樣，就算你是土匪，如果百姓不讓殺你，他一個縣令也束手無策。”
    陳超群快速活動臉上肌肉盡量壓製自己的情緒：“我一個土匪，和官府天生就是死對頭。讓百姓替我說情？癡人說夢！”
    “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朋友和敵人，這麼些年你對柳門鎮秋毫不犯！走動走動也不是做不到。我隻是教你給你留條後路，你現在被困在焦頭山，手下又各懷心思，唯一能依靠的反而是官府，我沒讓你直接去官府大牢裏坐著，而是萬一有一天你隻有這一個選擇，總要自己謀劃。”
    “我難道不能突出重圍宰了胡鵬？”
    筱楓搖頭：“你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我不會幫你，那位也不會幫你，你天生不是領導的料，隻不過運氣好在這位置多做了幾十年，就忘乎所以，忘了自己隻是什麼身份？你做到這個位置，吃飯前卻從不洗手，難道還有前途？”
    陳超群緊握刀鞘臉色顏色煞是好看，拋去後麵的話不說，筱楓大體沒說錯，自己深陷困境，而這麼多天那位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段時間差錯連連，他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而且是自己無法控製的大事，有一種不安的預感始終蔓延在心頭。
    “筱楓，聽你的意思，我隻能跑了？”
    “你還不是那麼笨，你現在的處境，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險。別指望你身後那位會救你，你現在隻是他的一個棄子！”
    陳超群輕笑幾聲：“隻怕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筱楓撣撣衣襟：“我也沒說過我是好人，隻是看戲。看你可憐給你出了點主意。你既然不信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他給了你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你又覺得和他同氣連枝，想死我也攔不住。”
    “我不信你，也不信他，你們這些聰明人都喜歡利用人，從不會講究什麼情誼。”
    “我給你指條路，你聽不聽？可以保命！”
    陳超群想到他剛才說的話，輕笑一聲，不作答。
    “柳門鎮的人對現任的縣令感恩戴德，讓他們念我的好？我有何德何能？”
    “感恩戴德？不見得吧！我要說，那些種子，根本什麼都種不出來呢？”
    陳超群盯著筱楓詫異了半天，確定他不是和自己開玩笑不由道：“種不出來？這怎麼會事？是朝廷……”
    “不是朝廷，我把種子換了，發放下去的糧食吃完也就沒了，這麼久了，馬上就要到小滿了，地理寸草不生，柳門鎮的人會怎麼想？你在他們最難的時候帶著種子下山！”
    陳超群犯了難：“糧食我有，可沒有種子。何況還那麼多？”
    此言一出，筱楓有些不快：“我說了，我把種子換了。所以你怎麼可能沒有種子？”
    “你……幫我？”
    筱楓瞅了一眼滿是警惕，不敢相信的陳超群道：“我隻是覺得這樣做，事情才有意思。”
    指望這些人幫自己，那就是天方夜譚，他們不算計自己那都燒高香。他本不是什麼特別聰明的人，這些人的心思他猜不透，也不想猜，知道的多，好奇的多，死的，也就快。從沾上這些人起，就別指望全身而退。是退是近都使不上勁。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是陳超群一直想問，可現在才敢問出口的話，也許是真覺得自己要死了，所以膽子也才大了。
    “你要是能想到我們是什麼人，也許還能死的好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