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鬧哄哄的，人一波一波從宮外走過，有侍衛，有太醫，還有奔波而來的臣子，從未消停，每個人臉上的那份憂愁仿佛複印一樣一般無二。不用說也猜的到公治修的宮殿現在亂成什麼樣，宮中異常安靜，可就在這種安靜之下格外讓人覺得不安。天空陰沉沉的，沒人知道是會下場大雪，還是會放晴。
    從給一春講了曹參的事情後他一直一言未發，坐在台階上不知在想什麼，秋雲想問，但卻沒有開口他清楚他的心思。是不是掏出幾個南瓜子幾次送入嘴中卻又再次握在手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春突然起朝外走，秋雲扔下瓜子一把將他攔住：“你去哪？”
    “救人。”
    雖然隻有淡淡兩個字，但從一春眼中透出的那份決心，他知道憑他的脾氣秉性那就是不要命也要救人，這個方法絕對又是霸道九死一生的法術。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命很賤？”
    “我沒事，不會死。”
    秋雲強笑一聲：“死？你要是死了這世上的事容易多了，最怕的不是死，是生不如死！”
    一春沒有多說，但見他的眼神卻半點動搖，他真的是個救人不惜命的人，秋雲揉揉額頭：“我告訴你，公治修根本就不值得救，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那是他活該！前幾天蘇魁搜宮，遭殃最多的就是方子瓊，這不是巧合。蘇魁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就是公治修，你們都以為蘇魁是曹參送進宮的就是他的人，可其實曹參一開始想送的人就是海棠，蘇魁不不過是個跳板，而蘇魁進宮之後已經被公治修收買。不然公治修怎麼可能讓他大搖大擺的搜宮，他是故意讓蘇魁為難方子瓊，方子瓊善妒，這筆賬她自然會算到海棠身上。你也不想想公治修極為警惕，他怎麼可能沒注意到方子瓊的臉色古怪？又怎麼會想不到事情蹊蹺？而且他平時吃東西都要讓人試毒，而偏偏這一次沒有。既然放蕩隻是演戲，他怎麼可能真的失去警惕？還有他喝酒時，特意看了曹婉一眼，酒是西域而來，離西域最近的是滄州，這自然暗示這些酒是被流放的曹瑁搞來的。所以這是他做的一個局，他故意激起方子瓊的嫉妒之心，在給她機會下毒報仇，而他之所以敢喝那杯酒，是因為他相信你不僅會救他，而且救得了他。等他醒來後就會追查酒的來源，自然會查到曹參的寶貝兒子曹瑁身上，將曹參一軍。可惜，他算錯了，他隻想到酒中有毒，卻沒想到，還混了神識。你也救不了他。公治修為人狠辣，連自己的命都敢賭，這樣一個輕視性命的人，什麼天下為公都是屁話，他是不是好皇帝我不知道，隻是我清楚他有成為暴君的資質，所以，這種人就應該扼殺在搖籃裏，不留給他喘息之機！”
    秋雲並沒有說謊，方子瓊在公治修喝酒之前就表現出了異樣，他不可能看不出來，而且根據對公治修的了解，一春也不懷疑秋雲所說的話，但他沉默片刻：“可是，這個局不穩，毒是方子瓊下的，你說公治修要把責任推倒曹瑁身上太過牽強。如果把方子瓊摘出去倒好有可能將曹參一軍。”
    秋雲吸了口涼氣，都這時候了一春還有心思想這些事，而且一點即明。
    “這件事我暫時也沒想明白，公治修不會做這麼蠢得事，所以他利用方子瓊絕對另有深意，至於別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回是他自己玩大了，把自己玩死了，活該！”
    一春看著漸漸亮起的天色突然垂下眼眸：“要是公治修死了，天下真的會亂。”
    “生死有命，天下你能管的幾時？又有什麼能力去管？”
    一春的話很少，而且而他並不擅長爭辯，秋雲話都說到這份上，說服他和說服自己一樣難，但見他依舊沒有動搖的態度，秋雲揉揉太陽穴：“好，你要堅持救他，咱們就此別過！公治修的狠辣不下於我，你玩不過他。”
    秋雲給個這個選擇真的不算好，而且選擇一出，麵對一春不做聲的態度，他後悔又氣氛，他氣自己了解他，更氣自己拿他沒辦法。
    “我娘特別喜歡救人，尤其是救凡人，無論多大代價她都願意去做，不計後果，我問她為什麼，她說職責。”
    秋雲輕笑一聲：“職責？身為神的使命感？”
    “或許吧，我娘說天界的神太過冷漠，他們對人有很多很多的要求，稍不如意就會降天災懲罰，威有餘而恩不足。這種冷漠和魔也沒什麼區別。她不想變成其中的一員，而且她總是見不得那些生離死別的場景。她說既然有能力又有責任又怎麼可以視而不見？”
    秋雲還是不太能懂一春的這些話，要說眾生疾苦他不懂，也沒心思懂，但他知道自己要攔住眼前這個人：“可就算是你娘也不會救十惡不赦之徒。”
    “公治修不是十惡不赦之徒，我不懂帝王心機，隻知道他不能死。”
    “哼，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麼看好他。”
    “浪峰不希望他死，一個有人牽掛的人不是十惡不赦的人。”
    “有人牽掛？哪個人沒有爹娘？就算生出來的兒子是個屎，他父母也會維護牽掛。”
    論爭辯秋雲可不會輸給一春，果然這句話吧一春噎住了，想要以他這點勸說的功夫說動秋雲他火候還早呢，見一春毅然決然的往外走。秋雲有些頭疼，就算爭辯他占了上分，可卻一點獲勝感都沒有。
    “你真走？”
    “喂，一春！一春！”
    秋雲攔住一春，對於這個人，他真是耗盡了他所有的氣性，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著什麼急？我說過，曹參想當權臣，而不是皇帝，他府中又有高人，這件事，他攬下比你攬下好的多，看看情況再說。公治修暫時不會死。”
    一春雖然沒說什麼，但停下的腳步已經說明了他的心思。
    “別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這世上的高人多了，裝什麼英雄？”
    “我隻是……想盡力。”
    “我知道，你一向是不把自己玩死不罷休的人，真好啊，仗著自己不會死的資本可以胡作非為，我也想有這麼一身好本事。”
    一春聽出他話中的譏諷卻又不好說什麼，秋雲瞅見他那樣，心中還是窩著火一個勁的懟他：“你不是神嗎？比我這個地仙強多了，救人是你的職責，犧牲是你的天職，你偉大。死了我給你寫個挽聯，書寫你的光輝事跡。”
    一春自知理虧，不好多說，走到秋雲身邊坐下：“昨天，我去西市，買了點驢打滾。”
    一春拘謹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有些尷尬的遞到秋雲麵前示好，見他這副囧樣，秋雲突然間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個把我逼到這份上的人，要不是你，別說他一個公治修，就是十個一百個我都殺的幹淨，眾生疾苦和我有什麼關係？眾生是個什麼東西我都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摻和其中？”
    這已經不是一春第一次問這種類似的問題，當他第二次提及的時候秋雲居然想了一會，要是按照以前他絕對甩臉走人，或許是因為這次的任務比較重要？或許是他不想看海棠那個女人在自己麵前得意洋洋的邀功？
    這些理由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大概，是因為你吧！”
    不經意的一句話，讓兩人都愣了，秋雲急忙改口：“我這不是摻和，我本來隻是打算進皇宮在碧華池中泡溫泉，但這宮中陰謀陽謀太多，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不殺人，人殺你，我這是被動下水，不是主動摻和。那個公治修鐵了心要拉我們入水，從答應他去殿試起，就注定脫不開身，不對，是和他相遇起，就注定一堆爛事，我就說當初不應該去街邊賣什麼藝賺錢，露底了吧？哎，可惜我這麼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卻被拉入漩渦之中，難道隻是因為不想我的才華沒有用武之地嗎？”
    “……”
    “你笑什麼？”
    “第一次聽你這樣打趣。”
    “你以為我是你？要是總一個性格一張臉，怎麼做萬人迷？”
    “萬人迷？”
    “哎，隨口一說，就是最近有點想女人了。”
    一春嘴角的笑意一僵，看著屋外已經亮起卻依舊灰蒙蒙的天，他心中仿佛壓了塊石頭。剛才的話還縈繞在耳，卻似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