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時代和以前不同，再也不是近千年前家家戶戶供奉神的時代，再加上當今皇上不信神，像樣的神廟已經很難找，能在一個村裏看見一座還在供奉的神廟已經是十分難得。
    卜神的神廟有很多，穆一春找所謂元廟是人為卜神建造的第一座神廟，是卜神的精魂所在，據說卜神的存在是因為人們想預先得知天意避過災禍。但自從張衡事件爆發之後，人定勝天的說法逐漸成為主流，人們不再希求神的暗示，而開始相信自己勇於麵對。原先對災禍的恐懼變成了一種對自身的曆練。
    卜神的元廟在遠離京都的南方，北方正沒日沒夜的下著鵝毛大雪，而南方天氣卻還悶熱沒日沒夜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
    “人間的確奇怪，明明都是相同的時間，相同的月份，那邊下雪，這邊下雨。”
    泥濘的小路如同一個巨大的吸盤讓他的步伐變得遲鈍，秋雲極為不快的抖了抖身上的蓑衣：“我不喜歡南方的氣候，一到冬天陰雨綿綿。趕緊走，這裏比北方早黑一個時辰。”
    一春看著路邊長滿野草的用幾塊小石頭堆砌的半米高的小神廟，停下步伐，徹扯開上麵的斷草，將倒地的神像扶起，神像已經被侵蝕的看不出原貌，手中的勿板上依稀可見朱雀兩個字。一路上這種破舊的小神廟他見得太多。一春對神像輕吹一口氣，破敗殘缺的泥胎立刻換了新裝。
    “你真是閑著沒事，修好了也沒人會多看它一眼。這些神在人心中已經死了，修複好泥胎又能怎樣？”
    “好看一點，總會吸引人的注意，讓他們想起還有神的存在，神因為人的信仰而生，也因為人不再信仰而消亡。”
    秋雲打了個哈氣：“上神和我們這些地仙是不會被人的信仰左右，他們信不信我們，我們照樣存在，不過就是可憐了那些由人心而誕生的神。”
    “上神和地仙總數加起來不過六百，而那些由人心而生的神近千年來有七八百。”
    “人的欲望太多，要不然也不會爆發張衡事件。”
    “張衡？”
    最近的相處下來秋雲已經習慣了一春的這種在常識上一無所知的白癡模式：“這一路下來，你難道沒有發現，有一個廟的香火特別鼎盛嗎？”
    “嗯，我知道，你知道那是哪裏神仙？”
    “他不是神仙，他是人！”
    “人？”
    秋雲心中歎了口氣，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讓他一個魔給神普及這些知識：“大約是兩千多年前，那時候還是人人供奉信仰神的時代，而且每一個月都要舉行大型的祭天活動，每一次每一個村都要殺兩頭豬，兩頭牛和兩頭羊，還有五鬥的五穀雜糧，那時候神保佑人年年風調雨順，可人總是貪得無厭，有人覺得一個月就要殺兩頭成年的豬牛羊實在是太過奢侈，要知道把這些牲畜養到成年要花一年多的時間，就那麼白白殺了總有人覺得可惜，於是便有人開始在祭祀的貢品上做手腳，用買的死豬，病牛或者羊羔祭祀，起先隻是幾個人這樣做，可後來做的人越來越多，終於惹怒了天帝，便下令讓雨神三年不得給人間將一滴雨，那種場景用哀鴻遍野形容完全說得過去，除了幹旱時疫也鋪天蓋地而來，可無論人們怎麼哀求神，神都不理會。大量的人在饑渴和疾病中死去，活著變成了一種煎熬。
    那時候活著的人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沒日沒夜的求神贖罪。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年多，後來出現了一個叫做張衡的大夫，他不信神，也不拜神，冒著生命危險去治療那些得了時疫的人，鼓勵那些人活下去。還帶著人去找便所有能果腹的食物。極盡一切想辦法活下去，仿佛要和天鬥！”
    一春巴巴的看著秋雲：“後來如何？”
    “張衡是個很有本事的人，那些一天隻會哭嚎訴苦哀求神原諒的人，逐漸加入張衡的隊伍，跟著他去找食物，就那樣足足撐了一年半，當三年後迎來久違的第一場大雨時，張衡也去世了。後來有人為他建了廟紀念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人和神的關係逐漸變得微妙。再加上人間的當權者人皇也不信神，上行下效，這些從人信仰而生的神逐漸消亡。”
    “他們需要神時，神會再次複活。”
    秋雲輕笑一聲：“你是居住在天界的上神，不了解這些由人心而生的神的想法，他們雖然是神，可生死消亡卻掌握在人類手中，而且永遠無法去天界，天界的上神又自視甚高，對人間的神不聞不問。上神，神，一字之差待遇確實天壤之別，不過在我眼裏，他們都一樣，都帶著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傲氣。”
    “那隻是部分而已。”
    “可就是那部分人掌握整個神界。那群人自私冷漠，高高在上，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從未對你好過，卻拿他們的要求和規矩約束你，從未為你付出半分，卻讓你以命獻身。”
    “我的命是我父母所給，不是天界所賜，他們沒有資格決定我的生死，也沒資格決定讓我做，或者不做什麼。”
    秋雲一挑眉，輕拍手掌：“你這句話我愛聽。我們無父無母總是要為自己活一回才痛快！得了，趕緊走，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