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秋雲就拉著一春去一家小店吃粥，對於他而言，人生當頭第一件事就是吃，大老遠聞著味就能找到吃飯的地。
    小販剛把攤擺下，秋雲帶著人上前利落的要了兩碗粥，熱騰騰的粥香驅散空中的寒氣，秋雲搓搓手拿起筷子催促皺著眉頭的一春：“玉米馬蹄雞肉粥，特別好吃，尤其是剛出鍋的時候。”
    “是嗎？”
    雖是疑問，但秋雲聽得出他並不感興趣：“你別忘了，當初你答應過我，要是我能把海棠叫出來你就要吃東西！何況你被雷劈了十個時辰需要好好補補！”
    “你能不能，別再提那件事。”
    秋雲一樂：“怎麼？做的出來怕被別人說，不過十個時辰，你怎麼扛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隻是劈不死，就繼續走。”
    秋雲輕拍手掌：“牛逼，不過既然有天譴，那麼就說你犯了天規，你不怕罪加一等？”
    一春猶豫片刻，看著眼前冒著熱氣的粥頓了頓：“其實，是我讓天帝讓我入凡一年，他不會治我的罪，也無法治我的罪，天界的封印，以前是沒有人願意守，現在是除了我沒人能守。”
    秋雲試探性的問了句：“為什麼？”
    “我和其他上神不一樣，當年天帝用了許多辦法都沒能殺了我，他便想到讓我去守天界封印。將我的神識和封印鏈接，同生同滅。”
    秋雲想了想：“這樣，既然殺不了你便囚住你，夠狠。不過你怎麼和他說的，他居然同意放你入凡？”
    “我隻是對他說，不放我，我就死，到時候天界封印也會奔潰。”
    “死？他都殺不了你，你怎麼死？”
    一春沒有再說，秋雲知道這話他不該問，但有一點，一春肯定不是開玩笑，不然天帝絕對不會放他入凡，以前天帝是恨不得他死，如今能讓他死了，卻不敢了。
    怪不得，當初清水計劃要讓穆一春為海棠殉情，隻怕清水也應該知道穆一春現在不是不死之身這件事。這不過這個死穴的秘密隻有穆一春自己心裏清楚。
    “你既然是自願到凡間，還擦什麼神廟？”
    “我是被貶入凡。”
    一秋雲一打響指：“做戲做全套，敬業。不過，人間就那麼好？你寧願死都要來這？”
    “我想要自由，哪怕隻有一年也好，我不想活的像個死人，況且也一直想看看爹和娘相逢相愛，讓他們戀戀不忘的人間到底是什麼樣。”
    秋雲想了想，一懟筷子：“人間所有人都離不開的東西，就是食物，要想了解人間，就要從粥吃起！”
    一春見秋雲迫不及待往口中填粥的模樣疑惑道：“這個東西真的好吃？”
    “那是！可惜，他們都覺得吃飯是浪費時間，我倒覺得能吃上美食是一種享受，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勉強你。”
    一春沒在說什麼眼前的粥香氣撲鼻，的確是勾的人直流口水，一春抓起一雙筷子，像握著兩條細棍在碗中像撈魚一樣攪和半天，硬是沒吃上一口。
    “筷子不是你那樣的用，看，要像我這樣拿！”
    一春照葫蘆畫瓢將筷子拿在手上，可還是不知道要怎麼使用，秋雲將口中的粥咽下，活動中指：“筷子是靠中指保持平衡，你要學會利用你的食指，用食指撥筷子夾食物。喝粥的時候要從碗邊往嘴裏撥，不能從中間攪。就像我這樣，你試試！”
    隨著幾聲清脆的筷子碰撞聲，一春生澀的使喚食指試圖夾起一塊玉米，可無論他怎麼用心專注，這筷子就是不聽話，不是前麵的那根掉下去，就是後麵的那根掉下去，或者像被膠水黏住怎麼都打不開，秋雲都吃第二碗粥了，一春還是沒學會用筷子，拿著筷子折騰半天，哐當一聲，筷子脫手甩出幾顆米粒飛旋到秋雲麵前，濺了他一臉的米湯。
    看著一春有些著急和錯愕的臉，秋雲歎了口氣，起身坐到一春麵前，重新拿了雙筷子順著碗邊挑起一小塊米粥放到一春嘴邊：“服了你了，張嘴！”
    一春看看秋雲，眼睛不自覺的轉了轉，嘴唇微微顫了幾次，最終才張開一條小縫。
    玉米和馬蹄的脆甜混合著淡淡米香在反複咀嚼之下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區別於修行的另一種舒服。
    “怎麼樣？是不是味道不錯？”
    一春點頭，秋雲整個人變得有些亢奮，一縷袖子，挑起一筷子米粥又送到一春嘴中：“我當時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才吃了一口人間的食物，一下就迷上了這種味道，也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長牙齒，這可不是為了好看，就是為了咀嚼這些食物。”
    “這些東西，的確好吃。”
    對於這句誇讚，秋雲隻是特別得意的笑著。
    “小時候，父親也這樣喂過我。”
    秋雲放下筷子：“你不是頭一次吃？”
    “我剛才記起來，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他隻是喂我喝了一杯水，我便再也沒見過他。我見過他用筷子，和你一樣順。”
    秋雲笑笑：“別拍我馬屁，不吃這一套！來來來，我喂你，補償一下你缺失的父愛！”
    從小到大一春從來沒吃過飯，更沒有人喂過他吃飯，雖然這人動作粗暴，但總是帶著笑意的臉上，自己每多吃一口他臉上的笑意就會濃幾分，先開始的那份隔閡和不適，隨著逐漸見底的碗底也消失不見。
    秋雲伸了個懶腰，將碗一推：“把嘴擦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嘴角的微涼讓秋雲打了個哆嗦猛然起身盯著一春：“你幹什麼？”
    “擦嘴角。”
    秋雲一拍額頭：“我說的是你的嘴角，不是我的！我真懷疑你脖子上頂的是不是個南瓜！”
    一春勉起袖子剛準備往嘴角上擦，秋雲一把打落他的手用拇指在他嘴角快速一拭：“以後買個手絹，又不是小孩別用袖子擦。”
    “什麼是手絹？”
    秋雲有些無語，從懷中掏出一塊素色方巾塞到他手中：“以後用這個擦嘴，按時清洗。你這個人腦子還算好使，可生活自理能力完全為零。”
    一春靦腆的勾了勾嘴角：“看得出來你並不喜歡照顧人，你應該那種喜歡灑脫日子的人，你真的是地仙？”
    “那是！我這神識如假包換！”
    一春伸手在秋雲額頭一拭，素衣上的紅色朱砂印讓秋雲十分尷尬，他咳嗽幾聲，眼睛急轉幾圈：“唉，上神，我實話和你說吧，我是仙齡不到一百年的地仙，畫這個假神識是為了接近你不讓你笑話。你也知道這神識是仙齡三百年以上的神仙才有的。”
    “當真？”
    秋雲舉起右手做發誓狀：“我發誓，我沒說謊！”
    一春也沒再多做糾纏，這個人性格有些奇怪，時而冷淡，時而吊兒郎當，不惹他的時候總是帶著笑臉，吃著瓜子像一個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可一旦踩了他的尾巴又變得冷漠暴跳如雷。
    “一春，你要去哪個卜神廟？”
    “元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