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江在星羅棋布的孤峰中橫衝直撞，城外的大片良田被潮水淹成了窪地，田中無人耕作，全都躲進了城內。倚仗高大的城牆地域洶湧的洪水。
    李半非跟著司澤之進了柳州桂城，沒去內城的司寇府，反而留在外城，朝占星台走去。
    遠遠可見巍峨的方丘坐落與外城一腳，由青石層疊堆砌而成，高越二十四丈。兩人拾階而上，登上台頂，已有五人站在正中，等候著他們。
    五人之中，除了兩個陌生的麵孔，李半非都算認識：回春統領陳茂緗、道法高功柏姮，還有一個人讓他意想不到——九州宗伯，江梓荀。
    “沒想到李大司馬也在這裏。”
    江梓荀迎上來，三人相對行禮之後，隨江梓荀到了台中的機甲旁。
    李半非抬頭打量這個龐然大物，木柱撐起層層疊疊的龍骨，以精巧的榫卯咬合交接，其中填滿了細密糾葛的管道，隱隱閃著靈光，似是有生命一般。
    “這不是用來治水的機甲吧？”
    “這是用來儲藏靈力的機甲，各位大人眼前的這一架是核心，另有管道埋在底下，沿著桂城福壽溝輸送靈力。”
    “江大人要做什麼？”
    “勞煩幾位，將整座桂城抬到天上。”
    許是李半非的表情太過驚訝，江梓荀淡淡一笑，解釋道：“近幾年山形不穩，江河易道，此類澇災隻會一年比一年嚴重。如果將城池移到不會與河道接觸的地方，就可以一勞永逸了。”
    李半非愣了片刻，隻覺得江梓荀異想天開，竟要將空中樓閣付諸實踐。他皺眉道：“且不論能不能抬上去……九州之中，每座城選址時都是按照地方風水定下合適的位置，移到天上固然可解一時之難，可城中氣脈必定會受損。”
    江梓荀笑道：“李大人和司大人不虧是知己，連問的問題都一模一樣。”
    李半非不解，看了一眼司澤之，後者倒是沒有反對的意思，卻聽江梓荀道：
    “既然基築已經腐朽，何不拋開一切，重新開始？”
    李半非從這話裏聽出了點狂傲的意思，微微皺起眉頭。一旁的司澤之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與理而言，此事並非不可能。若能成功，也可以成為很好的經驗。”
    “那城中百姓將如何？”李半非問道，“讓他們以後怎麼出城？跳下去？”
    “李大人不必擔心。”一旁的江梓荀笑道，“吾好歹也曾是司空部的門生，自然會布置天梯與地麵相連，而且天梯可收放自如，避免地上的危險。”
    感情倒退回千萬年前人在樹上築巢的居住方式了嗎？都什麼時候了，地上有什麼要躲的……
    方才見過與妖獸交戰的情景突然浮現在眼前，李半非打消了反對的念頭。他壓下煩躁的心情，道：“既然江大人這麼說，末將就聽大人的安排了。”
    “大司馬言重了。”
    江梓荀遞給李半非一道卷軸，李半非接過展開，是一個需要五人聯合運功的法陣。
    方才那一掌傷到了司澤之的心府，如果這會兒再抽離真氣，恐怕會傷及內丹。李半非合上卷軸，對江梓荀道：“既然五個人即可施法，我來替司舟吧。”
    司澤之有些意外，正想說什麼，李半非卻拉住他，傳聲道：“別逞強。”
    江梓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兩人，笑道：“那是再好不過，勞煩祭酒大人到吾這邊來，協助吾操縱機甲。”
    眾人各自歸位，五人按照卷軸上的陣法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將掌心置於鑲嵌在地麵的晶石上。待江梓荀發出指示，五人同時注入靈力。方壇正中，陣法從五人的腳下徐徐向四周展開，河洛紋章浮現，如星辰宇宙，緩緩流轉。
    地麵劇烈地震動起來，五人穩住身形，繼續施法。李半非眯起眼睛朝遠處望去，隻覺群山愈發低矮，擋在其後的千山萬水漸漸浮現在霧靄中，蜿蜒其間的漓江逐漸從磅礴到平靜……不，不是漓江變平靜了，而是他們離地麵越來越遠。
    這座城在升高！
    大約過了半柱香，江梓荀笑道：“各位，可以停下了。”
    五人同時停止，地麵又一次劇烈的震動，李半非緩緩起身，眯起眼睛望向天空。
    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接近太陽。
    “天上之國……竟真能實現嗎？”
    他聽到江梓荀的喃喃自語，轉頭看去，男人此時也抬頭望向天空，不畏太陽刺目的光芒，眼中全是難以言說的熱忱。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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