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什麼都沒跟容安說。”陸合笑了笑，傳聲回道，“這次西海之行，你做得很好。傳給我的話，也全部切中要害。”
    “您想讓我做什麼，不妨直言。”
    這混小子真是油鹽不進！陸合腹誹一句，傳聲道：“有個特殊的要求：遇到下一個雇主，無論他讓你改成什麼樣，你不必多問，放手改就好了。”
    “您這就知道我下一位雇主是誰了？”
    “對，你可以期待一下。”
    柳景明放下酒盞，頓了頓，傳聲問道：“這次的事情，會威脅到商行嗎？”
    身後的陸合挑眉一笑：“怎麼，擔心你對麵的小朋友？”
    柳景明悄悄握緊了酒盞，沉默不語。
    陸合賣了一會兒關子，見少年沒有反應，覺得無趣，傳聲道：“放心，有我看著，不會出事的。”
    柳景明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一些，他悄悄鬆了口氣，卻又聽到陸合的傳聲：
    “對了，你要去護送商隊去雁北？”
    “是。不會耽誤任務的。”
    “挺好的，少年人整天陰沉沉的怎麼行，跟朋友去玩吧。”
    “是。”
    “……”真是八竿子打不出個屁來！
    不過，總算見到這小子交到朋友了，看起來關係還不差，挺讓人欣慰的。
    柳景明的心思實在藏地太深，陸合一個活了兩百多年的人，竟也看不透他整天在琢磨些什麼。
    有些話不能和長輩說，和朋友呢？和有朝氣的同輩人交往，應該會放鬆一些吧？
    陸合琢磨著回頭把這事跟容安說說，免得他整天擔心自己的徒弟過得不好。
    對麵的人敲了敲桌麵，淡淡道：“李衍，想什麼呢？”
    “噓……這個名就不要叫了。”陸合很利索地取了個茶杯，拿起對方麵前的茶壺給自己滿上，“死裏逃生，觀兒有什麼感慨沒有啊。”
    “閉嘴，惡不惡心。”李半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奪回茶壺，“被神使從雲之上踹下來有什麼感慨啊？”
    陸合委屈道：“虎落平陽被犬欺。”
    “滾。”
    “說正事兒吧。”陸合手一揮，兩人周圍忽的圍起了一個結界。
    結界之外，客人與夥計來來往往，能看到這裏有兩個人，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陸合清了清嗓子，褪去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這已經不是屬下想要篡位那麼簡單了。孫少華隻是被人玩弄於手中的棋子，這幕後者真正想要的，是借孫少華手裏的商船打撈蓂蓮。”
    孫少華攬了這麼個活兒，隻要露了馬腳，這忤逆人倫的罪名就會扣在觀複商行的頭上。後果可想而知：商行被強製瓦解，十洲之間貿易中斷。
    李半非一哂：“商行是天機閣唯一支持的貿易組織。這麼大一塊肥肉，幕後者會撇的這麼幹脆嗎？”
    陸合笑道：“要看幕後者是聰明還是蠢，是貪婪還是貪得無厭。”
    “如果是我的話，為了利益的最大化，絕不會讓商行直接毀於一旦。”李半非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而是尋找機會吞並商行，把整個商行作為棋子。那時候，得到的就不僅是蓂蓮了。”
    “你和他們還挺有緣份。”陸合道，“人家的確是這麼做的。”
    “饕餮教，真有能使用傀儡術的魔修？”
    “一定有。而且我大概能猜到是誰。”
    “誰？”
    “用容安的話來說，這是一個瘋狂的猜測。所以我們布下了這盤棋，從長洲到元洲，就是為了引他出現……你其實也想到我說的是誰了吧？”
    李半非垂下眼簾，指尖一下一下敲著桌麵，
    陸合說得沒錯，他隱約察覺到了幕後主使的身份。但他並不確定，畢竟，凡人真得能活這麼多年嗎？
    陸合直勾勾盯著李半非：“好戲開場之前，你這位頭號看客要不要做點功課？”
    李半非皺眉：“什麼功課？”
    “確認幕後主使。”
    “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讓我怎麼確認？”
    陸合目光瞥向對方腰間的白玉環佩，道：“當年親眼見證真相的人，恐怕隻有你才能找到。”
    李半非知道陸合在看什麼，不悅地掃了對方一眼，卻又被調侃道：“都十幾年了，也是時候了。怎麼，你還想跟司澤之耗一輩子？”
    李半非有些煩躁地輕叩著桌子，他眉頭緊鎖著仍在猶豫。待陸合又品了兩盞茶，李半非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陸合知道他做了決定，揚眉一笑，恢複了一幅沒皮沒臉的表情。
    李半非抬眼看著他，忽然喚道：“李衍。”
    “說了別叫這名。”
    “你會選雲之上麼？”
    陸合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理所當然道：“不是我選了雲之上，而是隻有這一個合理的選擇。”
    “如果還有人皇遺脈在世呢？”
    陸合對上李半非的目光，沉默良久，淡淡道：
    “經過了百年之亂，你還沒明白嗎？自從九州出現第一個修士以後，真正的天帝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