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藍軒拉著在整個都勻城轉了一圈，回到逆刃師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許是除夕夜，師門裏比平時要熱鬧許多，眾弟子圍在鼓樓邊擺好了流水席，見四人回來，便盛上剛蒸出的糯米飯，提上幾壇好酒。藍軒嬉笑著盤腿坐下，另外三個少年也入鄉隨俗，接過斟滿的酒碗。
    柳景明想起柏淵澄的酒量，回頭看向他，隻見他正盯著臉盆一樣大的酒碗猶豫。
    “都是同輩人，不喝也沒關係。”柳景明悄聲道。
    柏淵澄想了想，點了點頭，把酒碗放回桌上。
    藍軒已經灌下了一大碗，見柏淵澄碗裏的酒還是滿的，嘿嘿一笑，挑釁道：“小變態難道不會喝？”
    柏淵澄冷哼一聲，接著又端起酒碗，仰頭灌了進去，完事兒很利落的抬袖子一抹嘴。
    “爽快！來，我幹了，你隨意！”
    藍軒說著，又灌下一碗，柏淵澄不甘示弱，跟藍軒拚起酒來。一壇下去，柏淵澄麵色如常，但手已經不能準確碰到酒碗了。柳景明無奈歎了口氣，將他麵前的酒碗拿到一邊，柏淵澄伸手去夠，讓柳景明擋了下來。
    兩人離得很近，柏淵澄坐著，柳景明站著。柏淵澄疑惑地抬頭看向柳景明，隻聽他輕聲道：“喝不了也不用勉強，別傷了身體。”
    少年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忽然一把抱住對方的腰，力道還不小。柳景明一驚，想推開他，卻聽到一聲軟糯的呼喚。
    很模糊，但他從柏淵澄嘴裏聽過這個名字。
    阿昭。
    柳景明怔住，心裏泛起一絲莫名的漣漪。接著他反應過來，那是柏淵澄一直牽掛的友人的名字。
    但是，身為“柳景明”的他，不應聽過‘阿昭’這個名字，知道這個的是鬼筆書命，是無棨之人，而不是現在的他。
    柳景明迅速斟酌了一下言語，輕聲問道：“你說什麼？”
    “阿昭……”
    “淵澄，清醒點。”柳景明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抬頭看看，我是誰？”
    柏淵澄抬頭看他，淺色眸子倒映著溫潤如玉的少年，他認真的想了想，回道：“柳景明。”
    “剛剛是不是認錯人了？”柳景明笑道。
    柏淵澄皺起眉，也不知是懊惱還是賭氣，偏過頭不看他，卻依然抱著柳景明不撒手，手臂甚至還收緊了幾分。
    藍軒在桌對麵已經笑爬下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哎呦喂小變態，你再這樣抱著我們家景明，可是要負責的！”
    柏淵澄像是清醒了一點，他定定地看著柳景明，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問道：
    “我負責了，你就不會走了嗎？”
    柳景明失笑，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對藍軒道：“我送他回去休息。”
    藍軒擺擺手，打了個酒嗝，笑道：“哈哈哈哈這小子喝醉了真有意思！以後要經常灌他！”
    “我好像沒怎麼跟你拚過酒吧。”柳景明眯起眼睛，笑道。
    “再也不灌了！不欺負不會喝的！”藍軒連忙道。
    柳景明俯身扶起柏淵澄，引著他往吊腳樓走，柏淵澄晃了晃腦袋，嘟囔道：“你為什麼總是喝這些東西……”
    柳景明一頓。
    “別是酒喝多了吧。”
    他以“柳景明”的身份和柏淵澄相處時，也隻有去流洲的路上碰過酒，為什麼在鬼市的時候，柏淵澄會這麼說？
    “對山獨酌，道友好雅興。”
    “我們不是見過麼？”
    柏淵澄他，有沒有可能猜到：自己就是鬼筆書命？
    不可能，冪籬能隱藏靈息，連聲音也會變化，如何能認出來？就算認出來，柏淵澄出身道法，怎會與擁有運靈法器的無棨之人結為朋友？
    柏淵澄骨相端莊周正，神采澄清，應是表裏如一的人。是否有城府他還不知，但至少不會這樣違背自身好惡，和他玩什麼朋友遊戲。
    “唔……”柏淵澄一陣幹嘔，柳景明連忙拍著背幫他順氣，也顧不上想別的，小心把他扶上吊腳樓，找了房間安頓他躺下。
    看他臉色不好，柳景明琢磨著去給他煎碗醒酒湯，人還沒起身，就被柏淵澄拽住了衣袖。少年一雙淺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開口道：
    “你別走。”
    柳景明體諒他真的喝多了，順著他的意思坐了回去，哄道：
    “不走。”
    “我睡著了你也不許走。”
    “好。”
    柏淵澄依然拽著他不鬆手，淺色眸子盯著他，道：“睡不著……”
    “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說睡不著嗎？”
    少年皺起眉，一字一頓道：“睡不著！”
    平日銳利清冷的少年，竟然會這樣軟糯的撒嬌，真有意思。柳景明饒有興致地哄著：“青陽道人這是要撒酒瘋嗎？身為正五派弟子的儀態呢，嗯？”
    柏淵澄似乎打定了主意耍賴，裝沒聽見，拽著柳景明的袖子，糯糯道：“你哼首歌，那樣我睡著了也知道你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