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你欠他啥了？”江小川如果此時站在林括麵前，這氣勢能拔高成一奧特曼。
    林括將手機稍稍拉遠了一些，手指掐了掐眉心，“很多事你並不明白，他和我們不一樣。”
    “是，是不一樣，我們沒他那麼坑，專業坑爹二十年。我說林括同學，你什麼時候才能看清他趙廣益的真實模樣呢，你非得把自己傷得那麼徹底才能頓悟麼？”
    看來江小川對趙廣益的成見已經深不見底了，林括不知道要怎麼說服江小川，難道要跟他說“相信我的直覺”？還是說“我就是比你了解他”？林括早就預見到他倆就趙廣益的問題，誰都說服不了誰，兩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江小川隻看到趙廣益的不好，而自己總是念著他的好。
    林括要不是知道江小川真心他當自己兄弟才那麼言辭激烈，早掛他八百回電話了。
    “小川，你打電話給我不會是來找我吵架的吧，我真沒這個心情。”
    江小川聽到林括這疲憊無力的聲音，心裏一陣酸楚，其他人不知道他林括那逞強的個性，我江小川知道啊。哎，不說就不說唄，誰讓你林括現在那麼慘呢，現在誰慘誰牛逼，我江小川認慫還不行麼。
    “小的不敢跟林爺吵架，小的是來送溫暖的，林爺您看您有啥地方用得著小川的，盡管吩咐唄。”
    林括被江小川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逗得又好氣又好笑，想起江小川的一句經典語錄：“真男人，能屈能伸，百折不彎。”
    “你這麼一說我就不客氣了。”
    “嗯，林爺您說。”
    “下學期你們發了課本材料都給我郵一份。”
    江小川秒懂，“這才像我林爺的作風。我剛剛就想告訴你T大老師說了你要能考過大一剩下那兩門課就可以免修大一直上大二的事，看來林趙氏已經說了，不過我沒想到你還有這麼高端自虐的想法。雖說高考對你也沒多難吧，但畢竟你不可能一點不碰吧，多少還得這麼吊著，就像一鍋已經開了的湯，你總還得時不時加點柴火燉著不是，火一滅可就涼了。你還能抽時間把那麼多課程自學起來麼？行不行啊？”
    “你這麼問讓我怎麼答，我也不是神，這種沒做過的事誰敢打包票說一定行。但一年時間就這麼廢著也難受，試試吧。”
    “要不說你怎麼是我林爺呢，自虐都虐出巔峰，虐出新境界來了，林爺您可悠著點，可別把自己往死裏整，累破相了我可就不愛你了。”
    “如果你隔三差五來罵我一頓算是愛的話，那正好。”
    “林爺你雙標的厲害，放棄我怎麼放棄的一點不手軟呢，是因為我沒有冠你的姓麼，我現在改還來得及麼？以後就叫我林江小川！”
    “你這更像日本名你知道嗎？姑姑你可長點心吧。別給括兒丟臉。”
    江小川終於把剛開始因為自己激動情緒帶跑偏的對話方式又拽回正軌了，心裏小小地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要消沉一段時間呢，看來是我對林爺的了解還不夠啊。”
    林括內觀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回道：“我確實還得消沉一段時間，但這不妨礙我思考其他的事。”
    “林爺，您這消沉真高級，我輩凡夫俗子無法get到。那您先睡吧，我明天約了幾個人打球玩。”
    “那個係籃球比賽你還打麼？”
    “你不提還好，一提我是一點勁都提不起來，你這一走，我就覺得咱們計算機係算是廢了，一個個長得人模狗樣的，上場就知道各種耍帥，花式pose，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擺拍模特兒呢，旁邊小姑娘一叫喚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不知道，有一個還噴了香水的，汗一出那個酸爽……我感覺我一定是進了一個以釣妹子為主要目的的假籃球隊。這種時候我就特別想念林爺，打球就打球，搞有技術含量的東西，沒那麼多毛病。”
    “江小川。”
    “啥？”
    “別老想我，我又不是你爹，不用那麼孝順。”
    “得了，您這又是嫌棄我了，這就掛了，別急。最後一句，您吃好喝好，帥驚四座哈～”
    按滅手機，林括的心情確實好了一些，看來江小川的這通送溫暖還送的挺到位。看了看時間，八點三刻，林括繼續拿起筆開始寫稿。
    開學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很快就過去了，林括趁著這兩天把這個剛填出來的陸地走了個遍。其實也沒什麼好走的，要商店沒商店，要餐廳沒餐廳的，大多數時間他還是要坐個公交車，穿個隧道去老城區那些吃飯買東西，林括開始考慮是不是要買輛自行車還方便些。
    當初他爸問他要不要回他原來的高中複讀時，他想都沒想就拒絕的。林括原來的高中是區重點高中，以他時不時犯點小毛病成績又還不錯的特點，那些老師校領導，甚至是低他兩屆的學弟說不定都還記得林括這麼個人，特別是他的班主任，曾因為填報誌願的事找他談了無數次，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要以一個七百多的高分，放著所有人夢想中的頂尖大學不去，非要去一個錄取分650的一般名牌大學。他當然不能告訴班主任是為了某個人，隻是說那種學校壓力太大不合適。如今要回去卻是頂著這麼個處分，人家回去見恩師都是衣錦還鄉，他倒好，帶罪流放回去，那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麵對江東父老。但當時的他也沒想到另一個區的重點高中跟野外生存似的環境。也許……校方覺得這樣與世隔絕才能沒有雜念。除了學習啥都幹不了是吧。
    為了盡量減少打擾徐逸君一家，開學前一天晚上林括就收拾好了所有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跟徐逸君告別去學校辦理入學手續了。高中住校的人不算多，加上他們新校區地廣人稀啊，一般四人一個房間已經足夠。高三的學生特別優待，兩人一個房間。宿管辦老師唰唰唰地翻了會登記冊，抬起頭跟林括說，“就去419吧，那個宿舍現在就一個人，也是你們十班的。你在這邊登記一下個人信息，我給你鑰匙就能去了。”
    林括想起大學宿舍還提供被子熱水瓶啥的，就問：“去哪裏領日用品？”
    宿管辦老師的眼神如同看怪物：“你要啥日用品？”
    “床單被子熱水瓶杯子碗之類的？”林括把他印象中在T大宿舍領過的東西例舉了一下。
    “要不要再給你配好電水壺毛巾浴帽洗發水啊？這是高中宿舍，你當賓館啊。除了熱水瓶放在宿舍裏，其他自己配。”
    這宿管辦的公資是不是給低了啊，怎麼一副更年期進行時的樣子？
    林括知道這今後一年時間沒少機會跟這大媽打交道，在心裏默默數了十個數，將易燃易爆值壓下去了，繼續問道：“門禁幾點？”
    大媽語氣相當拽：“周日到周四10點，周五周六12點。”
    辦完手續拿了鑰匙，林括循著寢室號找到419。因為是新蓋的，宿舍樓和教學樓一樣很新，還沒有來得及被男生的雄性荷爾蒙汙染，沒有太多糟心的味道，這點讓林括稍感寬慰了些。開門進去，廁所門鎖著，裏麵有嘩嘩的水聲，證明他的室友正在洗晨浴。寢室的所有部件都一式兩份，其中一份已都占上，另一份果然如宿管科老師說的空空如也。林括盤算著上完課去趟老城區市中心把日用品給置辦齊了。
    離上課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時間，林括隻能簡單地整理下行李，上完課回來再慢慢收拾。過了五分鍾，一個隻穿了條褲衩的男生從衛生間吹著口哨悠然自得地出來，看到林括整個人都不好了，彈開一米遠，兩腿一夾，抱緊自己。
    “你，你是誰啊，怎麼進來也不說一聲。”
    正忙著收拾的林括回過頭看了眼赤膊的男生，寡淡地介紹：“你好，我是你室友，林括。”
    男生驚魂未定，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室友的氣場有點不一樣，散發著某種“我有很多秘密，你要乖哦，不乖我滅你口”的氣息，大熱天的居然背脊發涼，腦中閃過一些新聞中某些地點為宿舍的驚悚片斷。
    “我……我叫彭宇。”
    高三教師辦公室，老師們正在忙著準備上課的材料，幾乎每個老師的桌上都被紙張疊起的堡壘淹沒。不久後這些東西會成為一輪又一輪對學生進行狂轟爛炸的高強度殺傷武器，能禁得住摧殘，方能獲得解脫，隻是林括要經曆兩回摧殘。
    十班的班主任是一個年輕的女老師，不知是學校特意要考驗她還是信不過她，按排了十班這麼個燙手山竽給她。
    “林括同學，你好，我叫邱致玲，是十班的班主任，你的事我都聽領導說了，確實有點婉惜。不過你不用擔心，班裏不會有人知道具體情況，你安安心心備考就行了。”
    邱致玲帶著副度數很深的眼鏡，說話的態度很柔和，這讓林括有點懷疑她在學生中的威攝力，是不是真能鎮得住一教室的飛禽走獸？他剛剛看到有學生以跳馬的動作躍過一個係鞋帶的同學朝十班教室飛去，又有一個學生是蹬著扶手上樓梯的，為的就是避開交通擁堵，就好像違規使用超車道一樣。
    十班，特麼都是躥天猴麼？
    “咱們十班呢，總體成績上來說並不是最好的，我看了一下你的資料，你原來的大學可是名牌大學啊，成績應該很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稍稍幫助一下班裏的同學。”
    林括此刻心裏有點想笑：不是最好，嗯，很好很委婉。幫助一下班裏的同學，以一個複讀生的身份？致玲老師你會不會太高看我了？要不我先跟你報備一下我未來一年不務正業的規劃你再考慮要不要付以重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