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外的懸崖上，一棵古樹在濃霧中寂然而立。枝椏幹枯，了無生機。
    兩個男子立於雲端，一個白衣含笑，一個碧衣愁容。白衣男子回頭道：“百年了吧，竟然還是如此，你就不打算想想辦法？”
    後者搖搖頭，轉身欲走。
    白衣男子忙駕雲追過去，規勸道：“雲中老弟，有些事啊，大概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不如，再走一遭塵世，把該了的都了了吧。”
    “勞知霖兄費心了，我不是不想，而是怕去了，就回不來了。”
    無限惆悵蔓延於心中，他從來都是如此，隻願守在原地，怕看到答案，也怕所有的等待都成為徒勞。他早就放棄了，又何必去做已經不報希望的事呢？
    “去吧。”
    他搖搖頭。
    “去吧去吧，我會幫你。”靈狐仙君不依不饒。
    “不去。”他收起笑容，伸手接住隨風而落的幾片枯葉，輕聲道：“算了吧。”
    “按理說精魂修煉飛升，本體也會隨之消亡。隻有兩種情況例外，一是留在人世間的本體被人為地采取了什麼手段保護起來，二是仙魄自身還有什麼因果未了。自和你相識到現在，這茶樹沒有什麼生命跡象，卻始終頑強挺立著，你是不是……”
    靈狐仙君欲言又止。
    雲中笑著搖搖頭：“大概是哪位老鄉看我玉樹臨風，於是日日澆水施肥，把我給包養了，隻可惜回天無力，還是棵死樹。”
    靈狐仙君卻沒像往常一樣和他打趣鬥嘴，正色道：“凡事不過心當然好，但物極必反，賢弟可別誤了修行。”
    雲中抬眼望了望那滄桑挺立的身影，輕歎口氣，說：“還以為時間越久，已經放下的便不會記起，結果記憶反而日漸清晰起來。”
    “還真讓我猜到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你不是整天念叨日子無聊，正好趁此機會好好重溫一下凡間生活。”
    並不堅定的信念，這次算是被說動了。
    抬眼看著雪花飄忽而落，腳下已是一片潔白。雲中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來北鬥星君的府上好幾回，每次不是刮風就是下雪，偏偏這老頭兒精的很，總是能找到借口打發掉自己。
    這回，他還就較上勁了，不達目的絕不回去。
    低頭思索著，餘光瞥見一個身影極快地閃過。
    “星君，雲中特來拜訪！”
    那瘦小的身影頓時僵硬了一下，隨即站直了身體，不大情願地回頭看他。
    “喲，奉茶仙君怎麼在雪裏站著，快進屋裏來。”北鬥星君抖了抖胡子，把雲中讓進來。
    雲中跟在北鬥星君身後進了堂室，那是他平時接待來訪者的地方。
    “我聽環兒說了，你想下界了卻塵緣？”
    環兒是北鬥星君的弟子，雲中第一次來時便和那小童交代了來意，不曾想因此而被星君避而不見。
    雲中答：“現在各小仙中，隻有雲中還有塵緣未了，修行也沒什麼長進。聽聞若是了卻塵緣，修行能大為精進，還望星君成全。”
    北鬥星君歎了口氣，摸著下顎的一小撮胡子道：“不是不讓你去，隻是有時下界未必是好事，搞不好這塵緣未了，反倒結了新結，生生世世墮於輪回之中，再難回來。”
    “輪回也好，飛升也好，都是小仙的命格，不論結局怎樣，雲中都不後悔。”他掏出一個雙鳳雕白玉壇，輕輕往桌上一放。
    “星君，這是小仙珍藏的好茶，請您笑納。”
    來之前，靈狐仙君就告訴了他北鬥星君的喜好，這老頭兒，素來喜歡禮物，尤其愛茶。這倒正好對了雲中的口味，自己乃一茶仙，最不缺的就是好茶。
    果然，北鬥星君一聽是好茶，輕輕掀起蓋子聞了聞，臉上露出了驚訝又喜悅的神色。
    “這、這是鴛鴦醉？”
    雲中含笑點頭，道：“星君果然懂茶。”
    北鬥星君帶他到側室一間滿是卷宗文書的房間，一邊為他安排下界事宜，一邊說道：“了塵緣和普通的曆劫不同，一旦轉世為人，不會再有現在的記憶，等於是重新開始，回不回得來，就不一定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他抿了抿嘴：“謝星君提醒，雲中不後悔。”
    不消一柱煙的功夫，雲中下界曆劫的手續就辦好了。收好通關文書，心裏一陣興奮，一壇好茶換下界遊玩，順便還能了了那惱人的因果，劃算的很。
    北鬥星君一邊擺弄著他那堆文書，一邊說：“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怎麼還都想下界，別以為那是有多好玩兒的事兒。可得記好了，人世間多險惡，凡事不能隻信所看所聽，要用心動腦，才可避禍。要是倒黴惹到什麼禍事，犯下大業，也有可能再也回不來……誒，人呢？”
    北鬥星君一轉身，空蕩蕩的房間隻剩下自己，哪還有奉茶仙君的影子。
    

    作者閑話：

    假期餘額不足了，這幾天跑來跑去的逛街拜年簡直不要太累，新坑大綱還沒寫好，罪惡感爆棚，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