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是一段漫長而枯燥的時光，但飛升成仙之後的日子，也遠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逍遙。
    除了趕場一般的酒席聚會，就是窩在府上打理花草，沒意思。胡知霖搖著扇子晃蕩在南天門附近，想看看最近有沒有熱鬧可瞧。上界下界的神仙都要從這裏經過，很容易收集到一些奇聞軼事。
    這天也巧了，剛好遇見紫陽真人要下界收妖。當值的將領是增長天王魔禮青，平日與胡知霖關係不錯，他便很八卦地上前打聽：“平時降妖除魔之事不都是二郎神的活兒嗎？這是出了什麼厲害的妖怪，連紫陽真人都給搬出來了？”
    “妖倒是不厲害，不過是株成了精的老樹。不過……”魔禮青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麼隱情。胡知霖的好奇心立刻被吊起來了，拉著他的袖子追問道：“難道說，這裏邊兒還有什麼令人難以啟齒之事？”
    魔禮青那張粗獷的國字臉為難地皺成一團：“這件事還是不要說了，玉帝有令，天庭裏禁講情愛之事。”
    一聽情愛之事，胡知霖立刻來了精神，他以狐身修行三千年，未曾破過色戒，飛升成仙之後更是清心寡欲，見了幾出神仙動情破戒的例子，便也開始好奇起來，這情愛到底有什麼好？惹得人神魔一個個都明知是坑還往裏跳。
    “哎～咱們私下裏講，為弟又不會說出去。再說這怎能說是情愛之事，明明是為紫陽真人分憂，若他人手不夠，知霖也能前去幫忙。”
    神仙裏也有好八卦這一口兒的，魔禮青不再推脫，低聲道：“你可知那玉帝派下界的明啟仙君？”
    “就是那個據說是掌管世間光明的第一仙君？”
    “正是。”
    這個明啟仙君是天庭七大文仙之一，地位尊貴，因儀容清俊，被尊為第一，很受擁戴，但為人冷淡高傲。他在天庭的時候，胡知霖才剛當上小仙，天庭等級森嚴，更是和這種高高在上的仙君搭不上話。不久之後他便下界執行玉帝委派的任務，一直沒回來，原來是動了凡心了。
    魔禮青接著說：“好好的一個仙君，竟被那樹妖迷惑，行龍陽之好，這本就觸犯了天條，他竟還以仙法助他修行，欲把他帶上天庭為仙，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過玉帝呢？真是糊塗啊。”
    那個明啟仙君生的俊朗挺拔，想不到也會被一個區區小妖迷住，不知這妖是有什麼本事。胡知霖再問，魔禮青也不知其它內情了。這不過是個茶餘飯後的八卦小料，聽來解解悶兒，他回頭就忘到了腦後，再沒關心那犯了天條的明啟仙君後來如何。
    直到幾日後，紫陽真人回來了，帶來了爆炸性的消息。
    那妖護仙有德，竟然被帶上天庭為仙了。而明啟仙君抗旨不遵，被革去仙職重入輪回。
    這就有意思了。一時間眾仙對此事議論紛紛，頗有微詞，但誰也不敢為明啟仙君出頭，隻能把氣撒那被帶上來的小妖頭上。如今小妖成了小仙，住在一處偏僻的崖上，是天庭最冷清的地方。離胡知霖的府邸倒是不遠，因為二人仙階都不高。
    和眾仙不同，他與明啟沒交情，犯不著為他鳴不平，反倒對這個小妖頗好奇。他從來都對那些奇人異事、稀物珍寶感興趣，一個靠著跟神仙談個戀愛就從妖一躍而成仙的家夥一定不簡單，而且他迷倒的還是個同性的神仙。
    仙階低的小仙府邸向來簡陋，而這座宅子更是簡陋至極，恐怕連人間富貴人家的府邸都比不上。但尚未近前，就聞到了陣陣清香。
    胡知霖嗅覺本就靈敏，此刻聳聳鼻子，覺得那香氣簡直比蟠桃宴上的好酒還醉人。
    他迫不及待地拍拍門，開門的是個清瘦的青年。
    “我是住在隔壁的靈狐仙君胡知霖，特來拜訪你們家仙君的。”
    青年皺皺眉：“我們家仙君？這兒隻有我自己，你是來找我嗎？”
    胡知霖這才收回了瞄向院內的目光，仔細打量麵前的人。一身淡青色的薄衫很是清雅，但相貌寡淡，並不出眾，與明啟仙君的英俊風姿比起來，不知差了多遠。
    他擺好了笑臉，微微欠欠身：“失禮失禮，原來賢弟就是雲中，知霖慕名而來。”
    雲中寡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情：“您客氣了，快請進。”
    胡知霖跟在他身後進了院子，這裏閑置多年，處處顯露出荒涼，隻有那奇香在昭示著主人的存在。
    “你這兒怎麼這麼香啊？”
    雲中笑了笑：“我在煮茶，知霖兄可願嚐嚐。”
    他斟了一杯茶雙手遞到胡知霖麵前，樣子有些拘謹，仿佛這裏不是他自己的家。
    入仙籍後，玉帝抹了他的記憶，此時眼前的青年，對自己那驚天動地的往事一無所知。胡知霖像是觀察什麼新奇的東西一樣，不住地盯著他看。雲中似乎終於察覺到了，放下手裏的茶盞，垂眼小聲問：“你為何一直盯著我？”
    “看你的樣子，很像我剛來天庭之時，也是怯生生的，對什麼都不習慣，生怕得罪了哪個神仙，失去了這好不容易修來的仙體。”胡知霖說的是實情，但說給對方聽，也是想借機套套近乎。
    雲中微微紅了臉，說：“我現在還覺得好像做夢一樣，我的原身是山中一棵茶樹，才修行了百年，沒想到突然就有神仙接我來上天為仙，當真受寵若驚。”
    胡知霖淡淡笑著點頭：“你定是庇護一方百姓福德深厚，被玉帝看在眼裏，才會有此殊榮。”
    雲中笑的很靦腆，眼中是一無所知的清靜與平和。
    胡知霖有些壞心眼地想，如果他想起了過去的事，想起了因他而墮仙落入輪回受苦的那個人，會是什麼心情呢？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成仙的真正原因，會有什麼反應呢？還是說，當初他算準了會有這一出，明啟仙君根本就是被他利用的犧牲品？
    胡知霖輕輕摩挲著茶盞的邊沿，周身籠在茶香之中，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這是什麼茶，比我在天庭喝得任何一種都香。”
    “雲中仙，我是茶仙，自然有好茶。”說到自己的優勢，雲中眼中亮晶晶的，“你若喜歡，可以帶些回去。”
    胡知霖臨走的時候，還真就帶了一小罐茶回去。自己這個訪客上門沒帶禮也就算了，反而伸手問主人要東西，雖然不合禮節，那小茶仙也似不在意的樣子。
    多了這麼個有奇遇的人的在附近，以後不愁日子無聊了。他打開手裏那白色小瓷罐的蓋子聞了聞，清香之氣入腑，令人愉悅非常。
    那明啟仙君看上這小子什麼了？莫不是迷上這茶香了？胡知霖輕笑著搖搖頭，反正日子還長著，總有揭開謎底的那一天。
    他在雲上回頭，崖邊的小屋邊還站著那淡青色的人影，人影朝他揮揮手，他隻是笑笑，駕雲而去。
    沒有侍童，沒有仙友，他一定也挺寂寞的吧。這麼想著，心裏生出一絲莫名的同情，胡知霖抱緊了懷中的瓷罐。
    那時他根本不知道，好奇這種心情，不加遏製，便會紮根生長，滋生出藤蔓，將他的心緊緊係在那個人身上。

    作者閑話：

    大家元宵節快樂！有沒有去看燈展啊，我一個人苦哈哈窩在宿舍看書碼字，哈哈哈，其實也沒有那麼苦啦，寫文的時候最開心。最近在準備新文了，爭取月底能開，表白大家，麼麼噠（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