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課已經八點半了，寂靜的校園異常冷清。
    普通班早就放了寒假，藝術班因為藝考在即還在加課。自從那次事故後，身體的靈活度大不如前，回到大學是不大可能了，便來了這所高中擔任舞蹈特長生的指導老師。重要的是，學校離家很近。
    出院半年後，他便搬出了父母家，住進了現在的房子，和明陵同居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明陵今天又要值班，回去也是一個人，索性繞路去對街的便利店買了幾包方便麵，兩盒牛奶和一袋麵包。拎著塑料袋子上了樓，打開門，意外發現家裏的燈是亮著的。
    “誒？你今天不值班嗎？”他一邊換鞋，一邊向客廳望去。
    明陵跪坐在茶幾前擺弄著什麼：“換班了，今天想回來陪你。”
    牧雲中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整套的茶具，香爐、茶壺、茶盞、茶盤一應俱全。明陵似乎正在研究香爐的用法，手上拿著說明書，見他過來手忙腳亂地把桌麵上堆著的茶道雜具歸攏整齊。
    “我對這個不太在行。”他解釋道。
    牧雲中看著這些，心裏泛過一絲漣漪。穿著藍色毛衫的明陵，和那個錦衣華服發髻高攏的明陵，兩個形象第一次開始高度重合起來。
    “怎麼想起來弄這些？”他把手裏便利店的袋子放到一旁，坐下接過明陵手裏的說明書，動作嫻熟地煮水烹茶。
    “看你常常一個人喝悶茶，就想陪你一起。其實我喜歡喝茶，隻是工作太忙，常常買了茶想不起來喝就放過期了。我這麼忙，不能陪你，你一定有在怨我吧？每次看你的背影，就覺得不管我怎麼努力，咱們之間，還是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
    “不是你的原因。”牧雲中脫口而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反複疑惑著，自己是愛眼前這個人？還是愛夢裏的那個人，是因為他和明陵長相相似名字相同才會對他有不一樣的感覺，還是即便沒有這些因素、沒有那個奇怪的經曆也會愛上他？
    這些問題反反複複折磨著他，讓他經常生出困惑，也經常對明陵生出距離感。一會兒渴望狠狠擁抱對方，一會兒又疑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對方。
    茶香四溢。牧雲中將茶水倒進茶盞裏，水柱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明陵靜靜看著他，一直沒再開口。
    “你聽過靈異事件嗎？相信前世今生之類的嗎？”他覺得對方是醫生，一定相信科學，很難理解那些奇異的事，但還是試探著問道。
    沒想到明陵點點頭，說：“聽過不少，雖然自己沒遇到過，但是在醫院工作，聽病號聊起過。還有瀕死的病人看到去世的親人，或者被搶救回來的病人看到過前世之類的，已經習以為常了。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是嗎？”牧雲中心裏一驚，這麼說，自己不是腦子壞掉了，那些經曆，也有可能是真的？
    “是啊，你對這些感興趣，那下次我可以好好聽聽，回來講給你。”明陵輕笑著，低頭抿了一口茶。
    牧雲中覺得胸口堵著一種衝動，他試著把這衝動按壓下去，但還是失敗了：“我也經曆過。”
    明陵抬起頭，眼中閃現出好奇。
    牧雲中把昏迷中的種種言簡意賅地講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此對人提起。先前擔心自己腦子壞掉了，還擔心一覺醒來從直男變成了gay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會讓別人恥笑，便一直憋在心裏，沒想到明陵聽了之後並不吃驚。
    “難怪你偶爾夢裏會叫我的名字，原來叫的是前世的我。不過兩世都叫同一個名字長著同樣的臉還挺神奇的。”
    “名字相同但姓氏不同，那時你姓薛。”
    明陵笑笑，清澈溫熙的眼睛和過去一模一樣：“不過如果結局真如你所說，我倒覺得很好。咱們兩個一起死了，又一同轉世，又再次相遇相愛，而且還能相守，不是很好麼。”
    “要是這麼說的話，好像還真是。”牧雲中抓抓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嘟囔道：“可是怎麼你就和以前一樣英俊，我就長殘了呢。”
    明陵低頭“噗哧”笑出了聲。
    牧雲中臉立刻紅了，說：“再笑話我就不給你煮茶喝了！”
    明陵放下茶盞，起身靠了過來，摟過他的腰低聲問：“那你一個人喝茶不會覺得悶嗎？”
    “怎麼可能，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一個人喝茶才能品得茶之神味。”
    “可你也說過，兩個人喝方能得到茶之趣味。”
    牧雲中愣了愣，這話好像是很久以前和那個人說的。
    “你怎麼知道？”
    明陵又靠得近了些，在他耳邊低聲問：“想知道？”
    “嗯。”
    “我要禮物，給了禮物就告訴你。”
    “啊？什麼禮物？”
    “情人節禮物啊，我都給你準備了，你該不會忘了吧？”明陵伸出手指點了一下他的眉心。
    “我忘了，很久沒過這種節日了，你就體諒一下一個艱難適應現代社會的古代人吧。”
    明陵笑著點點頭：“我不僅想體諒，還想好好體貼一下。”
    說著突然打橫把他抱起來朝臥室走去。
    “哎哎哎，我還餓著肚子。”
    “一會兒給你做拉麵。”
    “我現在就要吃！”
    “做完才有力氣吃啊。”
    “啊？這是什麼邏輯？”
    明陵腳跟一抬，關上了臥室的門。
    “哎哎哎～不要欺負一個古代人啊！”
    “這是現代人為你準備的第一個情人節禮物，要好好享用。”
    “這是哪門子的禮物啊！啊～”
    抗議聲變成了呻吟聲，牧雲中暫時放棄了食欲，被這意外之禮服務的有些懵，朦朧中恍惚想起，這確實是渴望已久的，坦然、放鬆、接納的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