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塞外瓦達族劫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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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裏呆久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進來了多少天。要不是早晚的寒氣提醒他現在依然是冬天,他覺得自己已經被關了很久很久。可其實,漫長的冬季還沒有過去。
牢裏的飯越來越難以下咽,今天的饅頭幹脆是餿的。這種天氣還能把饅頭放餿,他都懷疑是故意而為。
牢役過來收碗時,他問:“我的案子什麼時候升堂?”
“不知道!”那人正眼不瞧他拿著碗就走了。
廖寒之雙手握著柵欄,看著那人的背影偷偷呸了一口。“嗬嗬”對麵的阿拉伯人看見之後發出了兩聲憨笑。廖寒之這才想起來對麵兒還有個不正常的呢。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回角落。
奉茶村的案子一直拖著不審,實在是劉縣令有諸多顧慮。他這個縣令本就是買來的官,根本不會斷案,現在攤上的又是個牽扯王府的大案,怎麼判,都怕有風險。
他把這個難題甩給了鄧師爺,鄧師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於是幹脆也就假借尚未調查完畢的借口,一直拖著不審。這當然也不是上策,這拖著拖著就拖出事來了。
先是堯亭親自插手,暗示要如何結案,還沒等他權衡好應對之策,明陵又找上了門來。什麼事兒,都怕攪合的人多,尤其是像明陵這種大多時候不出麵的,這一插腳就絕對不好對付,他之前連對方的賀禮都沒敢收,就怕到時候惹上什麼事。
“世子,”鄧師爺對著找上門來的明陵鞠了一躬,“不是小人不願幫忙,是實在沒這個能力。眼下證據俱全,全部指向廖氏父子,這個案子影響這麼大,如果不秉公處理,實在難服人心呐。”
“這麼說,鄧師爺也覺得,廖家父子是真凶?”
“這……”鄧師爺眼珠一轉,“我隻相信證據。”
“如果證據是人為的呢?”
“若是人為,如果有證據推翻的話,當然能夠翻案……”
“啪!”明陵重重拍了一下那張八仙桌,茶杯裏的茶都被震的灑了出來,“狡辯!你以為我不知道堯亭和你們私下的勾當嗎?”
鄧師爺嚇得抖了一下,道:“小人不知道明陵公子在說什麼,堯亭公子確實有吩咐過我們大人此案要嚴查,僅此而已。”
“他是世子,我就不是嗎?”明陵沉聲問。
鄧師爺又鞠躬道:“小人隻是受雇於縣衙的一介小小的師爺,大人的吩咐不敢不從,世子要是有什麼不滿,還請明示我家大人,不要為難小人啊。”
明陵的手握成了一個拳頭,可是卻無法擊碎眼前這張由堯亭親手鑄就的無形的牆。根本的症結沒有解決,便無從下手。
鄧師爺看著明陵拂袖而去的背影,搖頭歎了口氣。他不是看不明白,辦案十餘年,多少是有些敏銳度的。可是他也有惹不起的人,為求自保,隻能聽命行事,不然一家老小的生計又該從何而來?
當權貴們暗自謀劃各自布局之時,百姓們還是照常過日子。太陽依然東升西落,蓮河的上的冰漸漸開化了,路邊的柳枝也抽出了新綠的嫩芽。沿街的店鋪依然照常開放,小商小販們還是熱熱鬧鬧地叫賣。
貴德樓的窗邊上,坐了一位高個子的異域少年。說是異域,是因為麵相上和漢人明顯不同。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兩片薄唇一笑,帶著些許邪氣。少年身旁,坐著三個大胡子男人,其中一個幹瘦,另兩個粗重,和那少年一樣,都是一副異域麵孔。
四個人卻都穿著漢人的服裝。
貴德樓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便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們。少年很少吃菜,卻一直在喝茶。
“殿下還真是愛喝茶。”幹瘦男人說道。
“好喝的東西誰不愛。”少年拿著杯子仔細端詳裏麵的液體,“要說大衡國什麼是我們瓦達沒有的,應該就是這個吧。”
“沒有,也可以變成有。”幹瘦男人笑了一下。
少年勾嘴角一笑:“阿慕元誠知我心。”
“殿下的漢文是越來越地道了。”
叫阿慕元的男人對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又給少年斟了一杯茶。
“是不是有了上回山裏發現的那批人,我們也可以喝上這個?”另一個憨頭憨腦的壯漢問。
“噓。”少年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繼續這個話題。
阿慕元挑了挑眉,對大胡子壯漢說:“少說話,多吃菜,晚上還有大活兒等著你。”
“晚上接了阿勒希,就回去那個村子,那兒倒是個絕佳的避世之地。”少年舉杯一笑,一雙眼睛深邃而銳利。
清風玄夜,薄雲遮月。子時一過,街上就靜默如無風的海麵,仿佛有吞噬一切的深沉。
四個黑影無聲地潛入官府牢房所在之處,飛身攀上牆頭。黑暗中銀光一閃,守在大門外的兩人便無聲倒地。
一人飛身到門前,劈刀一砍,大門應聲而開。
當值的牢役正靠牆打著瞌睡,完全沒察覺有人潛入。為首的黑衣人毫不遲疑,手起刀落,鮮血濺了一牆。
“阿慕元,適可而止。”一個脆朗的聲音低聲說。
“殿下,以防萬一。”
“我去找阿勒希,你們在這兒守著。”
守衛門房裏發生的一切,牢房內的人全然不知。廖寒之正趁著夜色,對著牆壁上的小孔悄悄地喚廖老爺。
“爹,咱家的錢到底放在哪兒?”
廖老爺半天沒回答,也不知道聽沒聽見。自從那一晚之後,廖寒之問了好幾次,可每次一到這重要關頭,那邊就沒動靜了。等了一會兒,他有些不耐煩。這大半夜的不睡覺,他真是有些熬不住了。廖老爺這是什麼情況?是不想說,還是沒聽見,或者是不能說?
他正想再喚一聲,突然聽見一聲巨響。慌忙抬頭,見對麵牢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一個黑衣人走進去,和那位阿拉伯大叔來了個熱烈的擁抱。
竟然有人劫獄?救的還是那個神經病大叔?
廖寒之眼看著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來,那大叔和廖寒之四目相對,對他露出一個微笑。他心裏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果然,阿拉伯大叔拉住了走在前麵的黑衣人。
“殿下,帶上他。”
黑衣人一看就是個爽快人,也不多問,抬手劈刀坎斷了門上的鎖鏈,門應聲而開。
廖寒之的腦子跟不上對方的動作,還傻愣愣地坐在牆角。阿拉伯大叔走進來拉了拉他的胳膊。
“走啊,我帶你離開這裏。”
“啊?”
廖寒之迷茫地看著對方,走還是不走?能離開這暗無天日的牢房當然好,可是跟著這個看起來不大正常的人真的不會有危險嗎?而且來救他的到底是什麼人?會不會有危險?萬一被帶到他們的國家,還搞不好會發生什麼事情……
“快走啊。”那大叔手上一用力,直接把廖寒之給拽了起來。
可知的困境和未知的危險,同時也是不可知的出路和可能存在的機會,到底選哪個呢?
他突然想到一個注意:“哎,能不能把我爹也帶出去?”
“不行!”大叔斷然拒絕。
“為什麼?”
“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黑衣人厲聲說到,伸出手朝他脖子上側手坎了一下。廖寒之翻了個白眼,暈倒在大叔懷裏。
那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大叔背起廖寒之,跟著黑衣人快步跑出了牢房。
縣衙的牢房關著的犯人並不多,守衛也談不上森嚴。這裏半吊子的管理方式,就和劉縣令辦的案一樣不靠譜,也難怪瓦達族隻來了四個人,就能完成一次神鬼不知的劫獄。
“被救走了?”堯亭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劉縣令低著頭,身體一抖,顯然被嚇著了。
“知道是什麼人做的嗎?”
“牢裏關著一個瓦達族的毛賊,那人經常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關進來不久,因為是小案子,下官也沒太在意,哪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那個賊和廖家小子都不見了,不知道到底是哪邊兒的人把他們給救走了。”
“瓦達族……”堯亭撫著茶杯,思索了片刻。
“廖家那個傻小子沒什麼本事,估計是瓦達族的人,他們多年來佯裝與我大衡交好,實則私下裏派出各種奸細探查情況,這進出城的瓦達人,以後怕是需要嚴加審查了。”
“是。”
“廖家的案子不要再拖了,既然廖一榮已經認罪,這春天一過,就能行刑了。”
“是。”
劉縣令一走,堯亭備馬直奔明陵府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明明是六哥說要連人帶玉一塊兒奉還,怎麼今日反倒來我這兒興師問罪了。”明陵對於堯亭所謂的劫獄一事,心中生疑。不想放人就倒打一耙,還真像是堯亭的行事作風。
堯亭一笑:“怎麼能說是興師問罪呢,七弟想要的人我自然應是多加留意,原本想過兩日案子升堂後就把他送回來,哪想到這個節骨眼上竟然被人劫走了,自然先想到是不是七弟思心急迫,先把他接回來了。”
堯亭眼睛一眯,精明地觀察著明陵的反應。但明陵眉頭微皺,似乎也是疑惑不已,完全看不出破綻。
“不過,”堯亭接著說,“我也相信,七弟不會做這麼糊塗的事。現在情況如此,隻好先把玉還了。若是他日找到了廖寒之,也不再追究他的罪過,把他原樣送回七弟府上。”
“那廖一榮你打算如何處置?”明陵抬頭問。
“怎麼?要不了小的,七弟還惦記著老的?”堯亭挑了挑眉。
“廖老爺是冤枉的,你比誰都清楚。”
“我勸七弟還是莫再插手這件事,已經丟了個廖寒之,可別再捅出其它簍子。”堯亭陰陽怪氣地說完這番話,伸手從衣袖裏掏出那片葉子形狀的玉,放在明陵麵前。
“七弟好自為之,告辭。”
明陵第一次感到一種無力感,對昔日恩人無法搭救,傾心之人在自己府上被人擄走,被自己的孿生哥哥威脅,他所以為的避世和不爭,在這世人眼裏,似乎不過就是窩囊和沒用罷了。
“何勵!”
“屬下在。”何勵從門側閃身進來。
“陪我去一趟陳府。”
“這……”何勵麵露遲疑,“公子想好了?”
“萬萬沒想到,和六哥已經漸行漸遠到如此地步,更沒想到,我竟是如此不中用。”明陵握緊了拿在手裏玉,那堅硬的質感戳的手心微痛。
“並非如此,隻不過這件事上,堯亭布局周密,謀劃已久,才……”
“所以說,我們不可再處處受製於人了。”明陵雙目微閉,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