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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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沒待幾天,之後我便走了。
臨走時,秦舒文告訴我林墨來找過我。
“他來找你,我告訴他你已經去日本了。”
林墨來找我了嗎?
跟他分了手以後,我便也換了手機號碼。
我以為他不會再來找我了。
“恩。我知道了。”
她站在門前,突然握住了我的手。那雙看著我的眼裏充斥著幾分擔憂。
“小雨……”
她似乎有些猶豫。
“怎麼了嗎?”我問。
“你……還是打算繼續一個人嗎?”
“恩。應該是吧。”我苦笑著道。
“你是不是還沒有忘記他?”她問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我一直在試著去忘記,可我發現,時間雖然改變了我,卻沒有教我學會如何去忘記。
“不知道。”我道。
她最後歎了口氣。撫摸著我的臉頰。
“唉,這些年你受了太多苦了。”
她的那雙手已經不像年輕時那般光滑,那是一雙已為人婦的手,手指上有些繭子,感受起來有些摩挲。但溫度卻還是那般溫暖。
“沒事的。”我道。
“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她最後抱著我說。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從窗戶下麵,看著那片越來越遠的土地。
直覺告訴我,這片土地將會離我越來越遠。伴隨著那些曾經的青春回憶一起,全部都會留在過去。
那之後幾年,我都沒有再回過國內,舞團幫我辦理了在日本長期居住的簽證。
每天除了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徐箐家度過。
插花似乎已經成了我唯一的休閑方式。
“小雨,你現在的技術已經很純熟了。”徐箐看著瓶裏的那束百合道。
“隻是當做靜心罷了。”我道。
“不,照我看來,你現在的技術已經比我要好了。”
他這樣的誇獎讓我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最後隻能謙虛的笑了笑。
“最近在北海道有一個花道交流會,你有興趣去參加,作為代表展示一番嗎?”
“北海道,太遠了吧。”
“餐廳最近也要開始放集體年假了,我覺得即使目的不是去參加交流會,現在11月份,北海道的風景也是不錯的,或許可以當做去旅遊玩一玩呢?”
那夜回去之後我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了去。
來日本這麼些年了,其實除了東京之外的其他地方,我並沒有好好的逛過。
我想著趁這個機會便當散散心吧,便答應了
之前便常聽人說隻有在冬天時去北海道,才會知道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冬天。
沒去之前我還有些不相信,
但當我到達之後,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屋頂,草地,道路,樹木,全部被鋪上了厚厚的雪。我才明白這句話一點都不誇張。
我去的時間算比較晚的,到達之後的第二天交流會便開始了。
屋外雖然是一片寒霜,但屋內的溫度卻非常溫暖。
我本以為來參加的除了我之外,大部分都會是中老年人,卻沒想到在那裏麵倒出現了許多跟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的身影。
在舞台中央,一位穿著素雅和服的女士正在示範她們流派的插花。
我看著她的手法同我之前的不一樣,她采用的是堆積式插花法,一朵一朵顏色各異的花簇擁在瓶口,玫瑰,康乃馨……花與花之間沒有絲毫空隙,好似一波一波的海浪一般,看著繽紛極了。
那女人表演完後便朝著我們鞠了一躬。之後便輪到了我上台展示。
盡管台下人很多,並且他們各個都看著挺有實力的樣子。
但當手指拿著花莖的那一刻,我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心裏仿佛一直有活水在源源流動一般。
我將手中的香水百合同姬百合一起,一枝一枝緩緩插入瓶中。
一切完畢之後,正當我打算再加最後的整理便退場時。
我在台下的眾人裏看見了林墨的身影。
他正舉著相機,似乎也為看見我而感到驚訝。
我拿著花瓣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
那一刻,我感覺內心的水流被徹底攪亂了。
匆匆退下後,因為在這裏遇見了他,我本打算直接離場。
然而他出現在了門口攔住了我。
“能留步嗎?”他說。
窗外是鵝毛般的大雪,他今天似乎是專門為了這個場合,穿了一身和服。
看著很單薄。
但我的思緒一團亂麻。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急事需要先離開,麻煩你讓讓。”
“外麵雪這麼大,你要去哪裏?”
“不用你管!”我見他似乎不願離開,直接繞開了他往門口跑去。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現在外麵沒車的。”
“不要你管!你放手!”
他的力氣太大,我根本掙脫不了。
可我心裏隻有一股衝動,那就是趕快離開他。
我從沒想過會這麼在這麼偶然的機會裏遇見他,我本以為再見到他時,即使我無法做到完全的內心淡泊,至少也能夠做到麵上平靜。
可我發現根本不是,見到林墨的那一刻,我感覺心湖在一瞬間被打亂完了。
我發了瘋一般的想掙開他。
“我很想你。”
他突然說。
他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刻,我的腦袋裏的那根弦在一瞬間便斷了,陷入一片空白。
我回過頭,發現他也已經變了。幾年沒見,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青澀的男孩。
嘴邊已經蓄起了胡子,眼角也生出了同我一樣的皺紋。
我停止了掙紮。
我們在場所的咖啡館裏坐了下來。
“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他說。
“恩。”
杯裏的紅豆湯是我在冬日最喜歡的飲料,可此時喝著卻讓我覺得有些甜的膩人。
“你是來這邊參加比賽嗎?”
“是,但是不是主要目的。”我說。
“你剛才的樣子可真漂亮。”
我以為他又會想以前那樣,緊接而來的是一貫的甜言蜜語,可這次他卻沒有。
“哦,是嗎?”我冷冷的答道。
“我也是聽說這邊在辦花道交流會,也想著要尋覓一些新的主題。便來看看了。”
“是嗎?那挺好的。”
我發現自己有些緊張,對於林墨的健談,我並不能找到好的話來回應。
我想趕快結束這場對話。
“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趕緊說吧。”我有些不耐煩道。
他看著我,仿佛是在觀察我似的。
“你變了。”他說。
“恩,他們都這麼說。”我對於他的話並不感到意外。
“他們?”
“身邊的朋友,舞團的,還有這邊的,他們都說我變沉悶了。。”
他卻仿佛並不讚同似的,笑著道。
“不,我想我同他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變得比以往要更好了。更加安靜,卻更具靈氣。”
“是嗎?”我哂笑道。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用花言巧語來迷惑別人。
“你會在這裏呆幾天?”他最後問
其實我本來還打算再呆一周,可現在碰見了林墨,我有一種想要今晚便坐飛機離開這裏的衝動。
“交流會結束就走。”我說。
他張嘴,仿佛想要再說什麼,可在幾秒之後依舊是沉默。
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讓我覺得不舒服。
“你要是沒什麼事以後別來主動找我了。”我最後說。起身準備離開。
“我這幾年其實一直在找你,我去問了秦舒文,可他隻說你來了日本,卻也沒跟我說清楚。”
那句話拉住了我離去的腳步。
有那麼幾秒,我發現自己被他這句話打動了。
內心裏萌生出了一種想要留下來的想法。
他一直在找我嗎?是真的嗎?
可我隨即打住了這種想法,我告訴自己這或許又是他的謊言罷了,讓自己不要再有任何妄想。
幾次想回頭,卻止住了。最後我離開了會場,他沒追過來。
那幾後之天,我也時常能夠在會場碰見他。可我並不想理他,他也似乎明白。
沒有主動再找我。
我們甚至連個招呼都不會打。
可我發現漸漸地我忍不住了。
每一次與他擦身而過,我都在心裏反複描摹著他的表情。
我在想他是怎麼想的。
他其實是想跟我打招呼的嗎?他其實是想主動找我的?
隻是介於我自己的緣故,他不敢嗎?
如果我去主動找他,他會怎麼想呢?
我不敢去做太多幻想。
二十幾年的人生經驗已經完全教會了我,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隻有對任何事都不抱有太多的幻想,到最後所受的傷害才能夠最小。
我本以為一切便可以這樣子結束,我跟林墨這次相遇隻是偶然,最後也隻能沒有結果。
我跟他之間不可能再有任何新的交集了。
可到了交流會結束的那一天,意外發生了。
那時候,我正在舞台上進行最後的插花展示。
正當我用剪刀精心打理著瓶裏的花束時,玻璃瓶突然開始晃動了起來。
隨即我感覺到整個地麵都在搖晃。
搖晃越來越激烈。
我想抱住那花瓶,可手還未觸及,那花瓶便已經摔在了地上,成了一地碎片。
“地震了!”我聽見會場裏有人在叫。
隨後廣播響了,裏麵的人聲在告訴賓客不要慌張。
地震隨後停了,但正當我們都為之鬆了口氣時,突然廣播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各位賓客,由於地震而引發的雪崩現在正在朝會場的方向襲來,請各位賓客聽從工作人員的指揮。迅速有序撤離會場!”
我透過窗戶,看見不遠處的山腰,一團如同白霧一樣的雪正朝我們的方向襲來。
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