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冰涼的手指無意中觸碰到了我的臉頰。
    那手指上殘留著一股香味。
    “你跳的不錯。基本的動作是做到位了，也很符合音樂給的感覺。”
    他告訴我。
    “哦。”我還在剛才的那接觸中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答了一聲。
    “年終表演有一個節目缺一個舞者，你可以來嗎？”
    我轉過頭，站在路燈下，我看著方庭雋穿著黑色的外套，站在燈光之外。
    黑漆漆的身形，看不清麵孔。
    卻讓我發現他的身形跟林墨有些相似。
    “怎麼了？”
    他問我。
    我反應過來自己失了神，連忙道。
    “沒問題。可以。”
    他笑著看著我，把外套給我披上。摸了摸我的頭道。
    “是凍傻了嗎？趕緊回車上吧。”
    回到家後，林墨依然沒回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了，在這之前也還有幾次。
    這樣的情形在前兩次分手裏幾乎也發生過。
    我知道我是該做些什麼的。
    可我發現，不管經曆幾次，當事情真的又一次擺在我眼前，我發現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什麼都做不了。
    電話漸漸成了我們兩個人之間主要的聯係方式。
    他依舊會在電話裏哄我，說等這一陣子忙完了明年再好好陪我。
    可那些話聽在我耳裏其實是沒有感覺得。
    到了某個夜晚，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即使不能做什麼，至少也該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同我想的那樣。
    那一天林墨白天跟我打電話說他回去不了，要留在公司。
    我從舞團練完舞下了班以後，便打算去他的公司看看。
    那個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我擔心搭地鐵太耗費時間，便在舞場門口打出租車。
    方庭雋開著車停在了我旁邊。
    “你要去哪嗎？我送你？”
    “複興路，你順路嗎？”
    我問。
    他思考了一會兒，隨即道。
    “可以，上車吧。”
    “謝謝。”我說，便跟著上了他的車。
    “你家不是在複興路是嗎？這麼晚去哪兒做什麼？”
    他問。
    他並不知道我的性取向，我雖然不介意別人知道，可我知道如果說出來肯定影響還是會有的，我便隻說是去見朋友。
    他聽我這麼說，便也沒再問。
    車裏的暖氣開的令我覺得有些悶。
    我下意識地拉低了領口。
    “怎麼，悶嗎？”他問。
    “有一點”我點點頭。
    他便主動把車窗搖了一些下去。
    12月的寒風鑽進了車廂。
    冷的我眼睛有些受不了。
    “北京今年比前幾年感覺還要冷。”
    他道。
    “恩。”我說。
    我注意到他的車輪盤上並沒有套棉套，手上也沒有套手套。
    “你手冷嗎？冷的話還是把車窗關上吧。”
    “不礙事。”他擺擺手道。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也不戴副手套？”
    他聽完後道。
    “要戴也得有人給買才行啊。像我這種大齡單身狗，那裏能享受有人幫我買手套這種待遇。”
    他仿佛真的覺得很委屈似的，又歎了口氣。
    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又想起了舞團裏有很多女生喜歡他的事情。
    “我聽說舞團裏不是有人喜歡你嗎？你怎麼不考慮考慮？”
    他笑著搖了搖頭。
    “都太年輕了，不合適的。”
    “你不也很年輕嗎？”
    “誰告訴你我很年輕的？我都已經奔三的人了，還年輕呢。”他說道。
    我聽來覺得很意外。
    “可是你看著讓我覺得你跟我差不多大。”
    “隻是長得年輕罷了。很多人也以為我才20幾。我在舞團裏已經呆了快11年了。”
    怪不得他看著這麼年輕便能夠做團長。我不禁心裏暗歎道。
    他的相貌其實也是比較出眾的。
    跟林墨不一樣，他的眼睫毛很長，很濃密，但眉毛比較短，眼角也比林墨要大，瞳色看著很深。
    而且他的皮膚真的很好，看不出來有很多皺紋。
    大概是這些特點才讓他看起來比較顯小吧。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這麼好看的一個人，不會也沒女朋友吧？”
    他突然轉移話題道。
    “我嗎？”我被他弄得有些猝不及防。最後回答說沒有。
    可他仿佛並不相信似的。
    輕笑了一聲道。
    “真的，你可別騙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沒有女朋友。”我再次重複道。
    他隻是笑，沒再說什麼。
    車子停在了紅綠燈前，一旁另一波車流駛過，發出如海潮上漲一般的聲音。
    “其實你長得挺秀氣的，我覺得喜歡你的應該不隻是女生，肯定還有男生吧。”
    他說。
    “或許吧。”我笑著回答。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這讓我感覺他可能猜到了什麼。
    正當我打算岔開話題時，他說的話讓我愣住了。
    “其實你跳舞時，背脊的蝴蝶骨特別好看。”
    窗外的車流聲“嘩嘩”而過。
    “我覺得你的蝴蝶骨特別好看。”
    這句話林墨說過，方之燁也說過。
    我內心裏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悲傷。
    不管過了多久，不論我長到多大，好像我被人喜歡的永遠不是我想要讓別人喜歡的東西。
    那車流聲時起時伏，空氣中的寒意讓我覺得自己仿佛真的站在一片海邊。
    以前看電影時，有一個場景令我印象深刻。
    那是電影結尾，女主人公肩上披著毯子，一個人坐在海灘邊。
    海風撩亂了她的發絲。
    她的麵色很蒼白，神情十分疲倦。
    仿佛是由於那海風太冷了的緣故。
    車裏正開著暖氣，可厲庭雋的這一番話卻讓我不由的感到了涼意。
    “恩。”我強壓住悲意，笑著應了一聲。
    “我有點累了，想先休息一會兒。”我說。
    “你躺會兒吧，等到了我叫你。”
    “恩。”
    我將車窗搖起，隻是看著那昏黃的路燈光一盞盞閃過。
    迷亂，麻木。
    公司裏已經沒有幾個人的身影。
    每層辦公室的燈基本上都已經熄完了。隻剩下樓道的燈還在亮著。
    我到了18樓，走近室內，看見那一片黑漆漆的盡頭中房間裏的光。
    推開門，隻有林墨一人。
    “小雨，你怎麼來了？”他抬起頭，看著我。
    “來看看你。”我說，走近他。
    空氣中隱隱有一絲白玫瑰香水的味道。
    “有人來過嗎？”我問。
    在那一秒鍾的沉默裏，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飄忽。
    “沒有。就我一個人。”他隨後說。
    我很想揭穿他，可我忍住了。
    尤筱琳應該早已經走了，也許他們真的隻是在談工作上的事。
    而林墨這麼說也許隻是不想讓我多心。
    “還在整理照片嗎？”
    我瞥了一眼，那電腦上是各個模特的照片。
    “恩，再過不久雜誌就要來要成品了。我得盡快把他們整理完。”
    他笑著跟我說。
    那一笑讓他那雙黑眼圈越發明顯了。
    我開始有些真的相信我自己的自我安慰。
    “那今晚回去嗎？”我問。
    “不回去了，你等會兒自己回去吧。”他說。
    辦公室是他一個人的。在一旁有張沙發。
    那沙發上的褥子還未被收拾，仍舊邋遢的擺在那兒。
    我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令我覺得可笑的是，前一秒我還在為自己的自我安慰而欣喜，後一秒我便發現自己剛才的自我安慰是多麼的愚蠢—我在那被褥裏看見了一根細長的發絲。
    我撫著那被褥，我仿佛能看見，尤筱琳就坐在我身旁，躺在這沙發上，將身體蜷縮在這床被褥裏，溫柔地看著林墨認真工作時專注的神情。
    “林墨，我今晚睡你這裏可以嗎？”
    “你還是回去吧，我還要忙很久。”他說。語氣裏有些不耐煩。
    “可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我差點將這句話吼出來。可我刹住了。但加重咬的那幾個字透露出來的情緒還是讓林墨愣了一下。
    “你怎麼了？”他問
    我真的覺得如果再不問出來，我的內心幾乎是要崩潰了。
    可我又不敢，我始終想要說服自己去相信林墨。
    我看著他覺得有些意外的表情，我感到自己的眼眶濕了。
    喉頭有些幹。
    “林墨，你不覺得我們最近的關係有些不正常嗎？”我問。
    “為什麼這麼說？”他問，一臉無辜的模樣。
    那模樣讓我覺得我錯了，不忍心再問。
    他真的又犯錯了嗎？我不禁問自己。
    其實我隻要問一問，即使他願意說，我至少也能夠從他的反應看出些什麼。
    可我就是不敢。
    我最後還是選擇了回避。
    “你最近都不回來了，我真的很想你。”我主動走上前抱住他，放棄了繼續問他。
    可在我上前抱住他的那一秒，我明顯的感覺到他在往後退。
    那懷抱不再像以前那樣緊密，在我與林墨之間生出了間隙。
    種種事實都在逼我往不好的方麵向，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內心裏的那個我一直在固執的把自己往回拉。
    他最後沒有讓我離開。
    我躺在沙發上，看著他就著燈光工作的神情。
    “林墨，你也過來睡吧。”
    他沉默了。
    “不了，你睡吧。”他搖了搖頭，說。
    那一晚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睡著，似乎是睡著了，可我感覺眼前一直有光，還有林墨敲擊鍵盤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