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下完課，方之燁如常開車來接我。
    我們把車停在了便利店前，他要進店裏買東西，讓我在車裏等他。
    透過車窗，我看見了馬路對麵站著的林墨。
    他的眉頭凝皺，似乎很焦急的樣子。
    他應該已經去了我的宿舍，卻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搬到了方之燁家。
    我躲在車裏麵，看著他。
    他突然看向了我。朝著我走來。
    正當我以為他要敲門時，他卻徑直走過了。
    那天晚上，他跟我發短信了。
    “你在哪裏？我來倫敦了。”
    他來找我了，幾個月沒有聯係，我以為他應該已經將我忘了。
    我不想告訴他我現在在另一個男人家裏，我知道這對方之燁，對他都是一種傷害。
    “在朋友家裏。”
    他說他想見我。
    我不知道該不該見他。
    他背叛了我兩次。如果是按照我媽媽告訴她的好姐妹的話，出軌了一次的男人便不值得原諒，因為他出軌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有第三次。而林墨已經背叛了我兩次。
    但我內心裏的那個自己，他是想的。
    每每看見那些照片，看著照片中的那個自己。那個他便會無數次提醒我關於林墨的深情，關於他對我的愛。
    我最終還是見了他。
    離我們學校較遠的一個咖啡館。我告訴方之燁要去那裏采風。
    臨走前他問我需不需要來接我。
    他正係著圍裙，戴著沾了肥皂泡的塑膠手套，拿著一個盤子。
    我想起了他在課堂上講課的模樣，那般專業，那般尊嚴，那般富有魅力。
    可現在這樣一個在外麵被無數人尊敬的男人，他居然在家為我做家務。
    平凡，卻溫柔。
    說不用的時候，我看著他的笑臉。
    我又騙了他。
    見到林墨的時候，他正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裏。一手支著頭，發呆的看著窗外。
    他看起來狀態似乎很不好，嘴邊已落滿青色的胡渣，黑眼圈也格外的濃重。
    當他看見我時，他的那雙眼仿佛頓時衝破了迷茫，放出了光彩。
    “小雨。”
    他站了起來。
    “恩。”
    我朝他點頭。
    “我昨天找了你一天。”
    一天？我想起昨天看見他的模樣了，那般著急。
    “為什麼不早些給我發短信？”我問。
    他聽我這麼問，突然低下了頭。
    “我想直接來見你。我……”
    “怎麼了？”我看著他不好意思的模樣，逼著他說下去。
    他沉默了良久，才道。
    “我害怕跟你發短信你不會理我。”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我突然覺得有些欣慰，我以為他幾個月不曾聯係我，是壓根都不覺得自己傷害了我。或者說是根本不在意我被傷害。
    原來他還沒有這麼狠心。
    “你怎麼來了？”我問。
    “來接你。小雨，你原諒我吧。”他說。
    原諒？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個詞，竟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這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見這麼一個詞。
    林墨求我了，求我原諒他。
    看著他那副憔悴的模樣，我想起了火災那晚的方之燁。
    他從火災裏出來的模樣，我到現在都無法忘記。
    不知為何，我將他們兩個的樣子重合了。
    如果那晚在我身邊的不是方之燁，而是林墨，他會選擇再為我而衝進去嗎？
    內心裏的那個我又說話了。
    “他會的。”他說。
    所以，我該原諒他，是嗎？因為我也還愛他？
    仿佛沒有答案，但我還是在心中做出了選擇。
    “你的狀態不太好，先回去睡一覺吧。”
    “那你呢？”他問。
    我知道他是想要我跟他一同走。
    可我卻不想這麼快就重新接受他。他在我心裏刺了那麼多刀，又留了那麼多疑問在我心裏。
    沒見到他時，這些疑問是陳年積雪，深深埋在我心底。現在他出現了，兩隻腳踏在這積雪上麵，散發的寒意讓我不得不重新重視。
    “我還得回學校，要走了還有很多手續要辦。”
    我告別了他。搶先走出了咖啡館。我不敢回頭看他，我怕多看他一眼，我會答應留下來陪他。
    晚上回到家時。我看見自己桌上那一疊厚厚的論文。每一頁上都有被修改得痕跡。那是方之燁的字跡。
    “你臨走前的最後一篇論文應該還是有些難度，你寫完了交給我我幫你看看吧。”他這麼告訴我。
    我看著那一筆一劃。不同的錯誤，他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了出來。
    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回來。
    多陪林墨一秒，留下的是疑問，帶走的是憤怒。
    但多見方之燁一秒，留下的是愧疚，帶走的是安心。
    愧疚比疑問更讓我難受。
    那一晚我又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我在想林墨，他是不是也沒睡著。
    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想見他的心是這麼急迫。
    第二天，林墨來學校找到了我。
    胡渣已經被刮去了，但看起來臉色依舊不太好。
    那時已經是黃昏，我們兩個人一同走在校園的小道上。
    初春已過，小道邊的野百合已經微微露出了花苞。
    粉的，白的。一顆顆。如小精靈一般。
    黃昏的光照在他們身上，為他們披上了一層金紗。
    鬆鼠也已從冬眠中蘇醒，抱著橡果從草叢中一躍而過。
    “你們學校真美。”林墨說。
    “你上次不是來過嗎？”我問。
    “上次隻顧著見你了，沒留意。”他突然調侃我道。
    他笑著看向我，但沒見我笑，他的笑容也漸漸凝固了。
    他以為我會笑。可我沒有。
    並不是我故意的，而是我真的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
    如果是半年之前，他隨便說一句笑話，哪怕隻是做一個表情，甚至是作弄我，我都會笑，可現在不是了。
    我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因為我的冷漠而變得尷尬起來。
    “你變了。”他道。
    “恩。”他說得對，我是變了。在方之燁身邊的幾個月，我發現自己雖然不愛他，卻仍舊在不知不覺間受到了他的影響。
    然而林墨沒變，他還是同以前一樣，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會因為他的一個玩笑而完全的冰釋。
    沒變的人去跟變了的人說話，變了的人帶給他的感覺是很強烈的。
    “為什麼？是因為這幾個月獨自一人的生活嗎？”
    “也許吧。”我說道。
    “小雨，對不起。”他突然向我道歉。
    這是我兩天之內從他口中聽見的第二次。
    我發現他其實還是變了。以前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給我的感覺是哥哥，可現在，我感覺，他倒成了我的弟弟。
    “你沒必要老是說對不起。”我說。
    “那我該怎麼做？怎麼做你才能高興？”他的語氣突然有些急了，仿佛是在埋怨，埋怨我一直的冷漠。
    可他這麼問我，我卻也不知道。我想跟他在一起，然而我發現，跟他在一起我卻沒有以前那樣快樂了。至少現在是這樣。
    我不想跟他吵，沉默著沒說話。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力道有些大，抓的我有些痛。
    “你幹什麼？”
    我想掙開他，可他牢牢地抓著，我甩不開。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他問，近乎歇斯底裏。
    愛？如果我不愛他，我還會再來見他？
    我還會跟他這樣一個背叛了我兩次的人這麼心平氣和的走在一起？
    就在我再也忍不住想把這些話一股腦全部拋給林墨時。
    我看見林墨身後，出現的方之燁。
    “小雨？”他看見了我。
    我心裏突然竄起一股慌張。
    我最不想遇見的情況，還是來了。
    “你幹什麼？！”方之燁朝我們這邊走來，衝林墨道。
    “小雨，他是誰？”林墨一臉詫異的問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先放開我。”我急迫的想離林墨遠點，我不想讓方之燁看見我跟林墨這麼親密。我直覺如果被他知道了我跟林墨的關係，會出事。
    可林墨卻仍舊死死的攥著。
    我這才意識到他居然會這麼固執，簡直要命！
    方之燁走過來，想要將我們兩個就此分開。
    “你這麼抓著他幹什麼？快鬆開！”
    “你是什麼人？關你什麼事？”林墨衝他叫道。
    我看見他臉近乎已經紅了，仿佛是魔鬼附了身。
    我看見他們兩個人這麼僵持著，眼淚都快下來了。
    到最後我近乎哀求林墨道：”林墨，你聽話，快把手鬆開！”
    可他根本沒有在聽！他已經跟方之燁吵起來了！
    “你究竟是他什麼人？你再這麼下去我可以直接叫保安來把你帶走！”方之燁威脅他道。
    “哼，你敢嗎？我是他男朋友，我跟他的事用得著旁人來管？”
    我的天啊！
    那一刻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已經放棄了掙紮，我隻擔心方之燁。
    可方之燁似乎隻是頓了頓，他沒有看我，而是又問了林墨。
    “你到底鬆不鬆手？”
    “不鬆！他今天必須跟我走！”
    我看見方之燁拿出了手機。
    他在跟保安處打電話！
    我慌張極了，我想讓方之燁別打，可就在這一刻，林墨突然的舉動令我措手不及。
    他鬆開了我的手，轉而一拳打向了方之燁的臉。
    方之燁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拳直接打倒在了地上。
    “你還敢打電話！”
    他咆哮道，仿佛真的發了瘋。
    他突然轉過頭衝著我問道。
    “小雨，這個男人是不是跟你認識？！啊！你說！”
    我看見他額頭的青筋都起來了，那不是我所認識的林墨。那簡直就是一個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惡魔！
    那一刻我真的感到了心涼。我突然覺得自己愛錯了人。我愛的人不該是這個樣子。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衝動，那股衝動導致我最後一巴掌朝著林墨的臉打了下去。
    他被我打懵了，怔怔的看著我。
    我看著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我心中的怒氣突然便在那一刻泄了。
    我打了他。打了林墨。
    我最愛的男人。
    保安被圍觀的同學叫了過來。他們抓著林墨的肩膀，帶走了他。
    那個過程中林墨至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隻是一直怔怔的看著我。
    我愣愣的站著原地，看著保安將林墨帶走，我想去把他叫住。
    可我耳邊傳來“嘶”的一聲，我回過頭，才看見方之燁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嘴角已經腫了，流出了血。
    那一秒，我猶豫了。我不知道是該去管被帶走的林墨，還是此時受了傷的方之燁。
    但當我再回過頭時，林墨已經被帶走了。
    

    作者閑話：

    不好意思，今天又發晚了，我有罪，我道歉(＞人＜；)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