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隨即想到了我自己，便也明白了什麼。
    “是感覺的問題嗎？”
    他突然撇過頭看著我，張口欲言，可隨即又發出了一聲苦笑。
    “她說我太成熟了，沒有趣味。”
    我知道會是這樣。
    其實說到底還是感覺的問題吧。我相信方之燁這樣的人喜歡他的人肯定也有很多，隻是恰好她喜歡的並不喜歡他這一款的。
    所謂緣分便是如此，沒有好感，對方再完美也沒用。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因為我自己確實不擅長安慰別人。尤筱琳那次我可以給她遞紙巾，安慰她別哭了。可對於方之燁這樣一個大男人我卻不需要。更何況他也沒哭。
    我最後隻能道：“哎，你也別太難過了。這個不行，總會遇見好的。你這麼優秀，一定會遇見一個適合你的。”
    我想去拍拍他的背，可最後又止住了。
    他現在確實需要人來好好地，盡心地安慰他，可那個人不能是我。
    他沒注意到我這一動作，隻是歎了口氣，仿佛知道這樣的話是沒用的話似的。
    “我也知道。隻是有時候想想還是覺得挺無奈的。人與人之間想要求一個緣分，真的就這麼困難嗎？”
    是啊，人與人之間想要求得一個緣分真的就是特別困難的事嗎？
    我想起了自己跟林墨，我曾以為我跟林墨的緣分是很深的，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直到他再次背叛了我，我才發現，原來曾以為的緣分都隻不過是自己妄想出來的結果。
    正當我還在陷入思考中時。
    我聽見方之燁突然問我。
    “小雨，你覺得我們之間有可能嗎？”
    我被他這麼一問給問愣住了，盡管我有料想到他會有這麼問我的時候。可我沒想到是現在。
    我還沒做好準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回答這樣一個好的男人。
    “其實，你跟我的前女友很像，你知道嗎？我剛開始之所以會找你，就是覺得你的背影跟她很像，到後來，漸漸地聊天，我發現真的，你帶給我的感覺就跟她帶給我的是差不多的。單純的，幹淨的。”
    他說的那樣深情，可我聽了卻有些想笑。
    又是背影，又是單純。
    “其實我不覺得愛情應該有男女之分，同性之間也可以有很美好的愛情。美好的愛情不分異性還是同性，隻要求雙方的心有靈犀。我沒想到在分手之後便會這麼快就遇見你，但你的出現，真的帶給了我很多安慰。”
    他看著我的眼神帶著絕望，仿佛知道我不會答應他。
    那一刻，我感覺我自己變成了一個劊子手，正在拿著鐮刀，對一個已經不對生抱有希望的囚徒進行最後的裁決。
    可我知道我必須這麼做。
    “恩，我理解。鄭賀。”
    我喊著他的名字。
    他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不敢看我。
    我很想就這樣告訴他，跟他做個結束，可我發現看他那樣的表情，我居然有些於心不忍。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心情，大一時，我同樣拒絕了喜歡我的常胤，可我當時完全沒這種不忍的感覺。
    是我變了嗎？還是方之燁真的太好了，好到連我自己都被吸引住了？
    “變冷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我朝他道，先一步轉身離開。
    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一路上，我隻覺得心很累，那種累的感覺不比林墨給我的難受。
    我有些後悔自己剛才沒有拒絕他，卻又擔心拒絕了他，他會怎麼樣。
    下車時，我讓他早點回家休息。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神，仿佛想要說什麼。
    “小雨，你……”
    但他最後停住了。
    “唉，早點休息。”他朝我道。
    他應該是想要他方才的答複吧。隻不過他自己應該也知道，今晚我不會答應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隻能匆匆離開。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夢見自己身處於一片玫瑰花的海洋中。
    那紛紛飄落的花瓣裏，突然出現了林墨的身影。
    “林墨？”
    他正半蹲著，手舉著相機。
    “小雨，看這裏，笑一個。”他衝我說。
    “林墨，你在幹什麼？”
    我問他，可他仿佛沒聽見我說話。
    “哢擦”按下了快門。
    在那閃光出現的一瞬間，我眼前的玫瑰花瓣頃刻前全部燃起了火焰。
    我被一股子濃煙味從夢中嗆醒。
    宿舍著火了！
    我突然意識到。
    那濃煙從窗戶中，從門縫裏滲出來。
    我意識到不妙，想要開門逃生。
    然而門卻被鎖住了，打不開。
    我拚命的敲門，可沒人應我，我聽見走廊裏有人在尖叫，腳踩地板“咚咚”的響聲仿佛要將木板踩爛。
    房間裏的煙越聚越多，越來越濃。
    我打開窗戶，想透氣，卻發現沒用。
    那煙嗆得我幾乎窒息。
    在我感到快要昏厥的那一刻，我房間的門被人用力一腳踹開了。
    方之燁衝了進來。
    “小雨！”
    “你怎麼在這兒？！”我很驚訝。
    “先別說這個了，快走！”
    他護著我跑出了宿舍。
    可我卻感覺自己仿佛丟了什麼東西，直到走到宿舍門口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照片沒拿。
    林墨給我的那些照片，我全部都給落在了宿舍。
    “我有東西掉了，我要回去拿！”那不知道在那一瞬間我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隻是那一刻的感覺實在太強烈—如果我不拿到照片，我會後悔。
    “你瘋了嗎？！”他朝我吼道。
    可我沒有管他，想要一個人再跑進去拿照片。
    他拉住了我。
    “什麼東西掉了，我去拿！”
    我不想讓他為我冒險。想掙開他的手，然而卻發現他攢的死緊，我居然掙不開。
    “放手！我自己去！”
    “你不要任性了！好嗎？”我看見他的麵目近乎猙獰，眼睛裏泛出了血絲。
    我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當我還在為我以為的高潔自守時，卻沒發現這樣糟蹋自己命的行為原來是在傷害別人的心。
    “照片，在我抽屜的箱子裏。”我朝他道。
    他聽我這麼說，幾乎是如脫弦的箭一般，飛也似的再次衝進了宿舍。
    我看著他的背影，我知道，自己再次利用了一個男人對我的愛。
    他最後出來時，臉已經被熏黑了好幾塊，口喘著粗氣，死死抱著手裏的盒子。近乎是拚了命的模樣。
    那模樣讓我心疼。
    我衝上去抱住了他。
    我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愛我的愛的到底有多深。他的愛意絲毫不比林墨對我的少。
    那夜我去了他家。
    我翻開盒子裏的那些照片，由於盒子的保護，都還是完好無損的。
    林墨給我的那兩張，我放在盒子的最底下。此時他們都還是嶄新的。
    “就是那兩張照片嗎？”
    方之燁站在門口，看著我。
    我感到有些窘。
    這是林墨送給我的東西，可我卻另一個人愛我的男人前拿著它。
    “我能看看嗎？”他走到我麵前。
    我不想給他看，可我想起了今晚上的事，心裏升起了一股對這男人的歉意。
    我拿給了他。
    “這是你吧。拍的真好。”
    “恩。”我低聲應道，不敢看他。
    他將照片還給了我。我以為他會問我這是誰給我拍的。
    可他沒有。
    “小雨，你看著我。”
    我抬起頭，看著他。
    他的表情十分嚴肅。給了我一種壓迫感。我以為他肯定是在生氣了。
    “下一次，這麼危險的舉動，你一定不要自己一個人做，明白嗎？”
    仿佛一個大人在教導著自己的孩子。
    我曾以為自己利用了他，利用了他給我溫暖，利用了他給我陪伴，我是欠他的。可到此刻，我才明白，真正讓我愧疚的不是我欠他，而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被我利用了這一事實。
    因為是心甘情願的沉溺，所以即使死亡也無需被拯救。
    他就好像是一個忠貞的騎士，永遠忠誠的守在我這朵開爛的玫瑰身邊。可恨的是我這朵開爛的玫瑰卻連一個眼神都不曾施舍於他。
    那一夜，他走後，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躺在被窩裏，一個人哭著。
    為我的愧疚哭泣。也為林墨不在我身邊而哭泣。
    在另一個男人給了我莫大的安慰與寬容時，可恨我最後想起的居然還是林墨。
    如果今晚換作是他，他會同樣衝進去幫我把照片拿出來嗎？
    我發現，自己始終在拿方之燁跟林墨作比較。
    他們有同樣的英俊，同樣的幽默，同樣對我熾烈的愛。
    可不同的是，方之燁自始至終從未傷害過，但林墨卻已經傷害了我兩次。
    但是，我的心卻還是向著林墨的。
    因為我還在想他。他就像是一個魔障一般，存在了我的心底，讓我再也無法去好好地接受別人對我的好。
    他明明已經離開了我，然而我卻還在心甘情願的接受著他的折磨。
    沒有了愛，有折磨也是好的。
    因為那場大火的關係，我接連一個月都住在了方之燁家。
    他總是會為我做好每一頓早飯與晚飯。
    進入了深冬，他會親自給我將被子打理好。
    我脫下未洗的衣服，他也會主動地幫我拿去洗衣店送洗。
    跟他在一起的這一段日子，我發現自己真的什麼都不用擔心。他能在生活上給予我最全麵，最細心的照顧。而我，隻需要好好的接受他對我的好，什麼都不需要回報。
    我很想回報，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報。
    在一起的事情，自從那次聖誕節過後，他也便再未提起過，
    我們彼此都心照不宣。
    他仿佛很享受跟我在一起的這段時光，真的，這一個月以來，我從未見過他在我麵前有任何臉色不好的時候。
    我不知道他是在強作笑顏，還是真的感到高興。
    但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接受一個人得好，也是對一個人的救贖。
    我想著再過半個月，我便要回去了。到時候無論怎麼樣，最後我們都得分開了。
    我本想著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結束吧，他那麼成熟的一個人，即使我不說，他大概最後也能自消化吧。這樣的行為真的很自私，可我沒法。因為在這段感情中，我從頭到尾便是一個自私的接受者，方之燁則一直在無私的給予。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在我離開前一周，林墨突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