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馬政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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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藥師與七名海軍軍官,經過數日海上顛簸,終於遠遠地看到一大片銀色沙灘。高藥師知道,這就是遼東海岸線,這裏應該屬於蘇州地界。
高藥師準備就在這裏靠岸。忽然,從岸邊東側一堆黑色礁石後,走出一群巡海士兵,有十幾號人馬。
高藥師說:“這可能是巡海的女真人。咱靠不靠岸?”
船上的軍官一聽,都緊張起來,一齊喊:“別靠岸!快調頭走!”
高藥師一邊調轉船頭,一邊說:“你們不是要去遼東買馬嗎?靠岸之後,和他們講明白不就是了,怕啥?”
一個胖軍官說:“萬一他們不信,怎麼辦?”
船在海上漂蕩了一些日子,始終沒找到合適的登陸點。不是懸崖陡壁無法登陸,就是有巡海士兵不敢登陸。
高藥師說:“你們說怎麼辦?不能總這樣在海上漂著。不登陸,咱就返航。”
七個軍官開會商議了一下,最終決定返航。
海上的天氣變幻無常,說變就變。空中烏雲驟集,黑沉沉的。海麵也開始狂躁不安,波濤洶湧起來。高藥師憑經驗知道,強勁的東北風即將呼嘯而至。果然,不一會兒,狂風攜著巨浪奔湧而來。船在風浪中忽上忽下,早已偏離了航線。
高藥師說:“照這樣下去,咱們恐怕回不到登州了。”
胖軍官說:“管他呢,反正往南都是大宋地盤,漂到哪算哪吧,隻要別漂到遼東去就行。”
不知道經過多少日漂泊,船最後在萊州灣靠岸。萊州灣距離青州(今山東青州)不遠,青州是京東東路所在地。七名軍官又開會商量了一下,決定直接去青州,向京東東路安撫使彙報情況。
高藥師與七名軍官是1117年8月22日,從登州出海的。可是,直到第二年正月初三,他們才來到青州,向京東東路安撫使崔直躬彙報情況。崔直躬感覺事情重大,當即寫奏章報告朝廷。
宋徽宗看了崔直躬的報告後,很生氣。派張迪將童貫召來,訓斥了一頓。宋徽宗說:“派些貪生怕死之輩去遼東探路,怎能辦成大事?”
隨後,七名平海軍軍官被逮捕,發配到嶺南偏遠之地,且永世不得還鄉。高藥師則回登州待命。
過了一些日子,宋徽宗覺得,跨海去遼東探路,不能因此廢止,還應該繼續進行。於是又將童貫召來,說:“海上之路還得繼續開辟,不能半途而廢,你看誰能擔此重任?”
童貫似乎早有準備,回答說:“臣看馬政可以。馬政以前在西軍中任過職,臣對他有所了解。這人膽大而心細,定能完成這項重任。”
宋徽宗問:“他現在還在西軍?”
童貫回答說:“他現在就在登州,擔任武義大夫登州兵馬鈐轄。”
宋徽宗說:“好,那就派馬政去吧。”
從崔直躬的報告中可以看出,有些地方帥臣,對聯合女真共同滅遼這個戰略計劃持反對態度。宋徽宗擔心他們從中作梗,於是專門寫下一道禦筆手詔:“通好女真事,監司帥臣並不許幹預。如違,並以違禦筆論。”
宋徽宗令童貫派人,將這份禦筆送到登州交給馬政。
馬政接到詔令後,立即著手做準備。聽說平海軍中有一個名叫呼延慶的軍官,既會說女真語,又會說契丹語,馬政遂將他招作翻譯。
經過半年多準備,公元1118年(政和八年)八月四日,馬政、高藥師與翻譯呼延慶等,登上平海軍的一艘兵船,出航北去。隨行的有將校七人,士兵八十人,攜帶著許多錢財,名義上依然是去遼東買馬。
王師中又一次來海邊送行。他相信,馬政這次一定不負皇上重托,一定能打通海上之路。
馬政站在甲板上,揮手與王師中告別。馬政曾在西北戰場上與西夏打過仗,是經曆過生死考驗之人。
船帆漸漸消失在茫茫海麵上。王師中剛要轉身,忽然海空中出現一幅美麗的畫麵:有無數船舶,有鬱鬱蒼蒼的島嶼,還有神奇的城郭樓台。畫麵在移動,在變幻,一會兒變成古老的城堡宮殿,一會兒又變成連綿起伏的青山。光怪陸離,亦夢亦幻。
王師中驚喜不已,這不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海市蜃樓嗎?
九月九日,遼東海岸線終於映入了馬政等人的眼簾。高藥師指著前麵那個半月形海灣,說:
“去年,我們也打算在此靠岸,結果發現一隊女真巡海兵,嚇得他們不敢登陸。今年運氣好,似乎沒有巡海兵。”
翻譯呼延慶說:“聽說他們被發配去了嶺南,這輩子恐怕沒機會來遼東了。”
馬政沒說什麼,目光很警惕地打量著海岸線。岸上很寂靜,海灘很平緩舒展。
船靠岸後,幾個小校指揮士兵把一袋袋錢財物資搬運到岸上。這時,一隊巡海兵突然從西邊山腳下拐了過來。他們發現海邊情況後迅速散開,占領製高點,舉弓搭箭,瞄向這群來曆不明的人。
馬政大聲命令道:“誰也不要動,都原地站好!”又對呼延慶說:“你用女真語告訴他們,不要射箭,我們是從大宋過來買馬的。”
呼延慶用女真語連喊了幾遍。
巡海兵那邊有人用漢語喊道:“你們聽著,領頭的走過來,其餘人站在原地不準動。”
馬政於是與呼延慶一起,朝前麵的山坡走去。走到半山坡,一群士兵衝下來,用繩子把他倆捆綁起來,帶到一個猛安勃極烈(千夫長)跟前。
猛安勃極烈看看馬政,又望望呼延慶,問:“你們是從大宋過來買馬的?”
馬政回答說:“是,我們是奉皇上之命,前來買馬的,請不要誤會。”
一個士兵似乎看出了什麼破綻,用漢語大聲說:“你們淨瞎扯,根本就不是販馬的。分明是探子,還不趕快從實招來!”說罷,又用女真語對猛安勃極烈咕嚕了幾句。
猛安勃極烈掃了馬政一眼,朝身旁的士兵一揮手:“拉到樹林裏,斬了!”
呼延慶一聽,嚇得臉色煞白。
幾個女士兵衝上來,拉著馬政與呼延慶往樹林裏走。
馬政說:“且慢!我們的確不是馬販子,我們是大宋皇帝派來的官員,你們殺不得。我們來遼東,是要拜訪你們的皇帝,買馬隻是為了遮人耳目而已。”
呼延慶迅速翻譯成女真語。
猛安勃極烈聽後將信將疑,一雙大眼緊盯著馬政。
馬政說:“我們大宋與你們女真不是敵人,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契丹。我們應聯合起來,共同消滅契丹。你派人把我們送到你們皇帝那裏去,你肯定能立功受賞。”
猛安勃極烈想了想,爽快地答應了馬政的要求。但所有的金銀財寶必須扣下,高藥師與八十名士兵也必須留下,隻準馬政帶著呼延慶和七名小校前去拜見皇帝。
馬政一行人被捆綁著,擠坐在一輛牛車上,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女真騎兵,押著他們一路北去。
一個小校嘟嘟囔囔地說:“朝廷讓咱以買馬為名,來遼東探聽虛實。現在倒好,變成俘虜了。”
另一個小校擔心道:“咱這樣直接去見女真皇帝,行嗎?若日後能活著回來,不知道是功還是過。”
馬政也有些擔憂,但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辦法?他安慰大家說:“一切都要見機行事。將來朝廷若是追究責任,由我馬政一人承擔,你們不必擔心。”
呼延慶說:“情況發生變化,咱們才這樣辦的,這也算是急中生智。不這樣辦,可能就被斬了。再說,探聽虛實,最終不還是要與女真人建立聯係?咱這樣一步到位,說不定還能立功受賞呢。”
一路往北,走了二十多天,行經十餘個州,行程三千多裏,牛車終於在一個村寨前停了下來,這個村寨名叫阿芝川。村寨西南有一條河,向西北緩緩流淌,這條河名叫淶流水(今吉林與黑龍江之界河拉林河)。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現在就住在這個村寨裏。
這裏沒有城牆,也沒有宮殿,隻在四處錯落著一棟棟高大的木屋。這些木屋,分別被稱之為皇帝寨、國相寨、太子莊等等。
望著眼前的情景,馬政很驚訝:他不敢相信女真人皇帝就住在這裏,不敢相信這就是女真國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