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興泰，你腦子裏都是漿糊麼！”
    安興泰委屈的坐在椅子上，後背挺直，雙膝閉緊，雙手放在膝蓋上，整個一個小學生乖乖聽課的樣子。
    藍澤揉著睛明穴，一肚子的火氣被安興泰這副模樣生生堵在心口，憋的內傷。
    一院的情況與安興泰在國外的時候完全不同，藍澤必須要讓安興泰明白這一點。
    手術室資源是共享的，安興泰不能把所有的手術都安排到一個手術室裏。這樣對心外科和第三手術室都不好。
    安興泰聽著藍澤從一院的行政情況開始講，最後說到自己近期幾場手術的事，終於明白了藍澤想要表達的意思。
    “蕭澤坤隻是不高興我把他男朋友的時間都占了而已，哪裏有你想的那麼多？”
    這一刻藍澤恨不得一巴掌糊死安興泰。
    “他要是真因為這麼點兒事兒，直接給你打電話說一聲，聯係我幹什麼？”藍澤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
    安興泰這些年一直專心鑽研學科知識，這些所謂的辦公室人情世故，他並不了解。更何況有藍澤在，他也不需要去了解這些事情來讓自己分心。現在藍澤的責備，讓安興泰有些委屈，他不認為自己選最好的這件事是錯誤的，更不明白藍澤所說的複雜是什麼意思。
    此刻，安興泰看向藍澤的眼神裏充分表達了他的這種想法。
    藍澤歎氣，這樣的安興泰是他養出來的，這個責任終歸還是要自己負。
    “以後手術安排交給趙老去做。”藍澤直接的決定。
    “好吧。”安興泰對這個結果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夜裏，趁著藍澤不注意，安興泰悄悄的聯係了蕭澤坤。
    “老蕭，我隻不過多占了小陶幾天，你就給我打小報告，你太不夠意思了。”
    正躺在床上等著陶陌洗澡的蕭澤坤乍一看到這條消息，眉頭不禁動了一下。
    “我就是夠意思才給你打了小報告。”
    安興泰發現，自己現在連蕭澤坤說的話都聽不懂了。
    “是不是你的手術跟我的時間上有衝突？你直接跟我說，我肯定調開。你跟藍澤說這些做什麼？”
    “為什麼藍澤還沒有打死你？”
    “你在挑撥離間？”
    “傻麅子，圖書館裏的珍貴文獻，懂？雨露均沾，懂？”
    安興泰一下子就明白了。第三手術室素質好，外科都喜歡跟他們合作，自己全占了，其他科室定會不滿。醫院一共六個手術室，心外科的手術向來掙錢，如此的好買賣都攤給一個手術室，其他手術室自然也會不滿。原來藍澤磨破了嘴皮子給自己講了一個多小時的道理，竟然是這個。
    “抱歉，是我沒想那麼多。我真的很欣賞第三手術室的能力。”
    “既然欣賞，就不要毀了他們。”
    “好的，多謝提醒。”
    解決了安興泰，陶陌也洗完澡出來了。蕭澤坤把手機往床邊一放，張開雙臂，“來，老公抱抱。”
    陶陌瞪了蕭澤坤一眼，把蕭澤坤換下來的髒衣服撿起來去洗了。
    蕭澤坤懷抱空氣，覺得男朋友太勤快也不是特別好。
    第二天，蕭澤坤一上班就去第三手術室約時間了。護士長為難的說被心外科預訂了。蕭澤坤直接把安興泰叫了過來，重新排了手術安排。
    說實話，其他的手術，蕭澤坤根本不管，他隻要明天自己的手術能在這邊做就好了。索性安興泰那邊也剛剛把手術計劃做好，還沒有開術前會，就這樣安興泰被蕭澤坤擠去了第一手術室。
    兩個手術室的護士長帶著自己的人去開會的時候，在電梯前碰頭了。第三手術室的護士長明顯感覺到了第一手術室散發的得意。那是重得失守陣地帶來的得意。陶陌跟在護士長身後想，安興泰這一番折騰，倒是解決了自己科裏這幾天被其他手術室看不順眼的境地，也算是好事。
    手術室的考核自然跟手術數量有關係，第三手術室月月開花，其他手術室自然不幹。有的時候掙的多也是一種錯。
    陶陌抬頭看看電梯裏的樓層數字，微不可查的歎了一口氣。
    十六層的神經外科，蕭澤坤已經帶著張燁在辦公室裏了。護士長敲門進去一看，蕭大主任都在了，趕忙笑著說：“抱歉抱歉，今天人多，等了會兒電梯。”
    對於醫院人多電梯少這個事實，蕭澤坤沒有什麼感想，隻是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們趕緊落座。
    對於這場意外之中的手術，護士長隻當是如常的神外手術。蕭澤坤把患者的核磁共振圖像顯示出來之後，直接用小木棍指著一處水腫說到：“手術的目標，活潑的蟲子。”
    “噗……”
    陶陌沒忍住，笑了出來。
    護士長臉色一變，瞪了陶陌一眼，又看著蕭澤坤，問：“什麼？”
    張燁輕輕咳了一下，覺得蕭澤坤果然不適合幽默，解釋到：“曼氏裂頭蚴，寄生在腦部的。”
    護士長臉色變白了，她最討厭的就是所有型似蚯蚓的肉蟲子。她握著筆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問：“大概，多少？”
    蕭澤坤回：“一條或者一團。”
    護士長稍微想了一下一團的那個場景，冷汗都下來了。
    陶陌撇嘴，嚇自家護士長好玩麼？
    收起其他的心思，蕭澤坤示意張燁做接下來的事情。手術過程不能說難，隻是開顱取瘤子變成取蟲子。
    會議結束後，蕭澤坤難得的多說了兩句：“各位，生蛇膽，野生蛙類還是不要吃了。這小姑娘就是小時候吃出來的毛病。當然，真管不住嘴，請記住徹底熟食無憂。”
    當天晚上下班，蕭澤坤與陶陌一起去超市給家裏補物資。大型超市物品齊全，陶陌推著購物車站在水產區前，看著冰台上剝了皮的蛙和水箱裏趴著的牛蛙，所有所思。
    蕭澤坤把稱好的活蝦放進車裏，注意到陶陌的目光，問“做個口水蛙？”
    陶陌搖頭：“不，你又不吃辣的。不過，你就沒有一點兒……不適感？”
    想明白陶陌是在說寄生蟲這事兒，蕭澤坤回：“這都是養殖的，沒事。更何況，徹底熟食無憂。”
    陶陌微汗，這個家夥似乎對吃的種類向來沒什麼意見。不過陶陌本人則是不大喜歡吃奇奇怪怪的東西。
    想到奇奇怪怪，陶陌忽然想起來蕭澤坤對這個病人的病因一開始就帶著幾分確定，不由得好奇問：“你一開始就懷疑寄生蟲，可是這種病例很少的，你怎麼想到的？”
    “排除法。他們請我過去就是想看看是不是腦瘤。那邊的檢查足夠我判斷出來不是腦瘤。剩下的最可能就是腦炎。當時我順口問了小姑娘一句在南方生活那麼久，有沒有吃野味。知道她吃過青蛙，吃過蛇，自然就有計較。做個血清檢測，要是病毒性腦炎也能找到病原體。要是寄生蟲，自然也能檢測出來。”
    “不過這個概率還是好低。”
    “低並不是0，任何一種可能都要考慮。”
    “嗯。”陶陌點了點頭，對蕭澤坤這種對細節都會考慮的態度表示了肯定與讚揚。
    不過，吃青蛙什麼的，還是算了。
    當晚的餐桌上還是有水產品的。蕭澤坤買的大蝦，一半鹽灼，一半紅燜。陶陌擦幹淨手看著偷偷嚐味道的蕭澤坤心想，這個北方爺們兒怎麼口味偏甜呢？真是奇怪。
    因為這個腦部寄生蟲病例著實少見，除了張燁要帶著的徒弟，蕭澤坤還難得的讓科室裏其他大夫來手術室觀摩學習。張燁作為副手站在一旁，陶陌站在蕭澤坤側後，淡定的整理器具。
    手術過程不難，甚至可以說完全的模式化，唯有病灶處徹底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方讓人對寄生蟲這個玩意有了一個直觀的感受。
    輕輕挑開腦部腫起的部分，蕭澤坤用鑷子小心翼翼的挑出來一根好似白線的東西。陶陌把托盤遞過去，穩穩的接住這小東西。它似乎不大適應外麵的環境，在托盤裏還動了幾下。口罩蓋住了護士長瞬間變白的臉色，卻遮不住她滿是嫌棄與驚恐的目光。
    高清的攝像頭把這個細節完整的記錄了下來，觀摩室裏，有些人倒吸了一口氣。
    陶陌看著自己手上的東西，忽然說到：“目測五至六厘米，要不要做個標本？”
    “可以。好好收著，別弄壞了。”蕭澤坤如是說。
    說完，蕭澤坤把手裏的鑷子遞給陶陌，往後退了幾步，下了手術台。
    主刀大夫蕭澤坤的工作至此已經基本完成，最後的縫合工作全部由張燁完成。張燁比蕭澤坤要和藹可親的多，待蕭澤坤一走就把自己徒弟招呼到跟前，仔仔細細的給他做展示教學，動作自然慢了許多。陶陌配合的對象從蕭澤坤變成了張燁，壓力也一下子減輕了，甚至騰出來功夫用鑷子開始調戲盤子裏的寄生蟲玩。
    “陶陌……”站在他對麵的護士長小聲的喊了他一句，意在告訴他不要折騰了，自己有點兒受不了。
    陶陌輕咳一下，把注意力收了回來。
    不多時，縫合結束，張燁率先出了手術室，陶陌留下來負責清點掃尾，患者也從專用通道送去了icu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