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急診，十分緊急。
    蕭澤坤一路踩油門，車速就卡在超速的邊緣。來時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最後蕭澤坤用了四十多分鍾就趕到了醫院。陶陌跟在他後麵一路跑進了急診室，當看到傷患的那一瞬間，陶陌怔住了。
    急診室的病床上，躺著一位嬌小的身軀，陶陌懷疑這孩子都沒有到兩歲。此時，一隻不鏽鋼釺子直愣愣得戳在小孩子的右眼眶。孩子的媽媽守在一旁，不停的流著眼淚。
    就在這時候，陶陌忽然感覺到一陣拉力，把自己拉離了急診室。
    “去把我白衣拿過來，送來之後你先回宿舍。”
    說話的是蕭澤坤，他還記得陶陌麵對那被鋼筋貫穿的腦袋之後，幾日的消沉，此刻類似的情景，他不想讓陶陌多看。
    陶陌木然得點了頭，抱著蕭澤坤的衣服和包直接往電梯間走。看著陶陌的背影，蕭澤坤悄悄的歎了一口氣，隻怕陶陌又要受一陣子影響了。
    等待陶陌的時間，蕭澤坤已經初步了解了小患者的情況。
    這家人中午出去吃飯，點了一些烤肉串。小孩子不老實，拿著鐵釺子玩耍，最後一個不小心跌倒，釺子就這樣戳進了眼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小孩子生命體征平穩，神誌清晰，四肢正常，眼睛可以微睜，隻是腫脹嚴重，眼科醫生無法觀察眼球的情況。很快，CT影像傳了回來，影像顯示釺子從右側眼球下方與眼球擦肩而過，穿過眼眶直入顱底，插入部分達10厘米。幸運的是，釺子完美的避開了顱腦內的大動脈，並沒有傷及重要血管。
    此刻，無論是蕭澤坤還是眼科與兒科的專家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隻是釺子該如何取出來，成了最緊迫的問題。
    已經拿到白衣的蕭澤坤無暇顧及陶陌到底有沒有回去，他與眼科與兒科的專家正在緊急商討治療方案。
    換上護士服的陶陌站在急診室門口，望著裏麵的那對兒母子。第一眼看到這種相似的場景，陶陌心中還是懼怕的。不同於那位成年人的遭遇，小孩子的生命更加脆弱，也讓陶陌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不知道這個小孩子具體傷的有多重，此刻蕭澤坤在同其他的專家製定治療方案，自己能在這種時候躲回宿舍麼？
    不能。
    這是陶陌抱起蕭澤坤的白衣的時候，做出的判斷，他不能一味的逃避。他是護士，他與身為醫生的蕭澤坤有著本質的不同。他至今還記得，自己正式成為一名護士的那天所說的誓言：竭誠協助醫生之診治，務謀病者之福利。
    陶陌深吸一口氣，緩緩的走進急診室裏，輕輕的蹲在小孩子身邊，輕柔的握住了小孩子柔軟的小手。
    “小寶真乖。”
    小孩子沒有哭鬧，主要是他仍然處於被嚇壞的地步。倒是陶陌軟軟的一句話，讓小孩子的媽媽心情平複了幾分。
    陶陌對小孩子的母親說到：“您處理的很好。”
    媽媽擦了擦臉上的淚，搖了搖頭。如果是個合格的母親，孩子就不會出事。
    “您沒有擅自取出釺子，還在安撫寶寶，您做的真的很好。我們主任正在製定手術計劃。放心吧，他是我們這兒最厲害的大夫，他救過很多人，相信他。也相信寶寶，他很堅強的。”
    孩子的媽媽點了點頭，此刻除了相信，她沒有別的辦法。
    等待手術方案的過程中，陶陌一直守在這對兒母子身邊，盡自己的能力去安撫著他們。大概一個小時後，孩子的父親跟著蕭澤坤進了急診室。
    見到陶陌的那一刻，蕭澤坤驚訝了一下。不過情況並不允許他去問陶陌的情況，他簡要準確並且快速的向這對兒小夫妻介紹了小孩子的情況，並且告訴了他們醫院的計劃。
    此時小孩子的父親還在猶豫，倒是被陶陌安撫了很久，情緒已經鎮定很多的母親抬起頭，眼裏帶著熱切得期望，對蕭澤坤說到：“大夫，就按你們說的辦，一定要救我兒子，求您，一定要救他！”
    說著，孩子的母親就要給蕭澤坤跪下了。
    陶陌一把扶住了她，說：“放心，相信我們。”
    蕭澤坤的手心握成拳，又鬆開，目光從孩子母親的身上移到陶陌的臉龐，用嚴肅而不容質疑的語氣說到：“陶陌，準備手術。”
    “是，主任。”
    冰冷的手術室內，陶陌站定在手術台前，看著躺在自己眼前的小寶寶。小寶寶有些驚恐，不停的扭動著。兒科專家正在同麻醉師一起斟酌著藥劑用量，陶陌靠到小孩子身邊，說：“是大哥哥，大哥哥陪著你，不要怕。”
    小寶寶記得這個陪在自己和母親身邊很久的大哥哥，即使口罩蓋住了陶陌的臉，但是他那雙眼睛讓人記憶深刻。
    很快，各項準備就位，陶陌看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蕭澤坤一眼，默默的遞過去了第一把器具。
    下午四點，插入小孩子腦中的釺子被完整的取出，並沒有造成明顯出血。當釺子哐啷一聲落在陶陌手中的托盤那一刻，在場所有人懸著的心都落了回去。
    小孩子被第一時間轉進了兒童重症監護室，當蕭澤坤走出手術室宣布手術成功的那一刻，小孩子的父母相擁而泣。或許作為一名醫生，蕭澤坤覺得自己價值最被體現的就是這一刻。救命，是自己的職責，卻也挽救了一個家庭的希望。
    回身看去，蕭澤坤看到了陶陌一如那日般坐在那裏，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舒服？”蕭澤坤問。
    陶陌動了動眼睛，說：“沒有。主任，我很高興。我們救了小寶，我真的高興……”
    說著，陶陌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淚。
    蕭澤坤抬手輕輕拭去了陶陌的臉頰的淚痕，隨後按了按陶陌的肩膀，這一刻他覺得，他的男孩兒成長了。
    手心輕輕的覆在蕭澤坤那按在自己肩膀的手上，陶陌的嘴角綻放出一抹笑容，他迎著偏西的太陽站起來，透過窗戶鋪撒在走廊裏的陽光，將他整個包裹了進去。上下翻浮的微塵裏，他臉頰上細細的絨毛輕輕的顫抖。
    “坤哥，我從沒向今天這樣高興過。”
    “嗯，今天，值得你高興。”
    這時候，有人開門走了過來，蕭澤坤把自己的手從陶陌的肩膀上移開，微微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說：“我去開術後會，你……”
    “去吧，我還有記錄要做。”
    兩個人各自離開，為著自己的工作與事業，他們還有很多事情。
    等蕭澤坤所有的工作都做完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手機上有一條陶陌的短信，告訴他自己先回了宿舍。蕭澤坤喝了一杯水，稍微緩了一會兒，給陶陌打了一個電話，約他出來吃晚飯。
    西門老地方，蕭澤坤接上了陶陌，去了他家附近的一家麵館。這家麵館的牛肉麵湯頭鮮，肉量足，開了十多年客源不少。打仗一樣忙了一下午的兩個人，被這一碗牛肉麵從內暖到了外。美食就是動力，獲取了足夠的動力，陶陌隻覺得自己的又滿血複活了。
    “去附近的超市轉轉？”蕭澤坤提議。
    “好，就當消食了。”
    於是兩個人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連鎖商超。
    路過糧油區的時候，蕭澤坤說：“順便買點兒調料主糧吧，省的開火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想想那一車的家夥什，陶陌點頭了。
    大米選了最小的袋裝，為著煮粥想，有稱了一點兒小米。兩個人誰都不會和麵，生麵自然就沒有看。受洗腦廣告的影響，蕭澤坤拎了一桶牌子最響的花生油，陶陌低頭看著架子上的菜籽油，按著記憶力他家廚房裏的東西，選了一瓶。一桶油和一瓶油在推車裏撞到一起，蕭澤坤與陶陌相視，第一次意識到了傳說的地域差距。
    走到醬油貨架的時候，兩個人一起懵了。
    先不說牌子，光是各種種類就已經讓人摸不著頭腦。陶陌覺得，他急需場外求助。腦子裏映出來的第一個人是自己的媽媽，但是這絕對不是目前的最佳選項。於是陶陌選擇了薛青。
    “陌陌？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呀！”電話那邊，薛青的聲音依舊充滿活力。
    “青青啊，我在超市裏買醬油，我應該買哪種？”
    薛青怔了一下，隨後就明白陶陌的意思了，她不多八卦，隻問到：“你要做什麼用？炒菜就是買生抽，燉肉需要老抽，嗯……海鮮醬油拌涼菜味道不錯。嘿，我就喜歡用海鮮醬油做醬油稀飯。”
    “哦，哦，這樣啊……”
    聽著薛青的話，陶陌飛快的從架子上拿了三種醬油放進了推車裏，隨後繼續問：“醋……怎麼也這麼多種？”
    薛青回：“買老牌子陳醋就可以啦，你還能做什麼呀，最多再用涼拌醋弄個涼菜。”
    於是陶陌從架子上拿了兩瓶醋。目光掠過餃子醋，陶陌想了想拿了一小瓶，心想著哪天煮速凍餃子的時候，用的上。
    蕭澤坤全程推著車看著陶陌一邊打電話求助一邊挑揀的樣子，心情好的不行。旁邊有人好奇的看著這兩個一起買調料的男人，似乎在猜測這兩個人的關係。蕭澤坤感受到那種目光，回瞪了過去，一張冷臉直接把人給支走了。
    其他的一應調料都在相近的架子上，陶陌認得糖鹽味精什麼的，這些到都不是問題。最後離開調料區前，陶陌注意到了咖喱料，心下一動，挑了幾盒扔進了推車裏。
    蕭澤坤不說話，全程跟在陶陌後麵看著推車漸漸變滿。最後兩個人提著一大袋子東西站在夜晚的春風裏，趁著月光往家走。蕭澤坤看著站在身旁的陶陌，心想過日子，不過如此。
    

    作者閑話：

    存稿木有了。
    最近頸椎，腰椎都不大好，每天下班回家保持平躺，捉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