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於國棟出生在龍江省密山縣麒麟鎮。父親是養路工，母親在家做家務。他四歲那年秋天，媽媽從市場買回來五隻小兔子養著，說是爹爹勞動太累，養大了給他補補身子。
    可沒過幾天媽媽卻病了—昏迷、嘔吐、說胡話。到麒麟鎮裏醫院去看，吃藥也不見強。沒有辦法，爹爹找車拉著媽媽到密雲縣裏醫院去診斷。一位西醫老大夫看過說是黑死病，挺重還傳染，讓回家馬上隔離。
    回到家，爹爹就把於國棟送到住在麒麟鎮東街的大爺家。他在家伺候妻子。
    鄰居聽說媽媽得了傳染病，紛紛離家出走。隔壁王奶奶勸爹爹說：“人都躺在炕上快不行了，離開吧，別再把你也搭上。”
    爹爹搖搖頭說：“吃一鍋飯睡一鋪炕的夫妻，怎麼能扔下不管呢，還有一口氣我也要救她。”
    媽媽清醒的時候也攆爹爹走，爹爹卻堅持不離開給她喂藥、喂飯扶持在身邊。
    大爺看爹爹堅決要陪伴搶救妻子，送來糧食和菜，囑咐他自己也注意一點，含著眼淚回去了。
    兩個月後媽媽合上了眼睛。
    爹爹坐在她身邊，不讓來看望的大爺靠近。他也得了黑死病。沒過幾天，爹爹抱著媽媽的屍體也逝去。
    從那以後，於國棟就生活在大爺於福家裏。
    一九二五年他八歲，看見鄰居家的孩子，背著書包去上學非常羨慕。
    一天晚上大爺坐在炕上抽煙，於國棟湊到跟前抱著他的腿說：“大爺，我想上學。”
    “我大侄兒，要出息了。行，到報名的日子送你去。”他拍拍於國棟的脊背說。
    於國棟樂得蹦一個高，跑到西屋去告訴哥哥於國權。
    聽到爺倆的話語，在廚房刷碗的大娘（丁桂鳳）進屋指責於福說：“自己骨肉都沒讓念書，供別人孩子上學，你二虎啊！”
    “那時候沒有條件。現在國權都十四歲，上學太晚了。弟弟就這麼一條根落在咱們家，不能虧待他。”於福堅定地道。
    丁桂鳳不依不饒又提出要求：“那，咱九歲的閨女也去上學。誰不盼著兒女有出息，胳膊肘子別光往外拐。”
    “閨女早晚是婆家的人，雕塑成金像也得不著，往上搭錢幹什麼。”於福反對說。
    丁桂鳳依然堅持道：“閨女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打扮漂漂亮亮的長你的臉！再說，咱們就兩個孩子，都沒念過書。一家人四個文盲，兩眼一抹黑，外麵的什麼事都不知道，過的是傻子日子。要念，兩個人都去。要不，誰也別去！別讓街坊四鄰看了：自己的孩子，比別人矮半截！”
    “都去，都去！我一早一晚，多找點活幹，供他們上學。”於福不得已應承道。
    小學畢業上初中，於福不讓閨女念了，他說女孩子有點文化就夠了。丁桂鳳看這幾年於福除了去養路段上班，還起早貪黑找活幹掙錢。怕這樣下去他累壞了，也沒有再堅持。
    開學不長時間，日本兵就打進來。槍殺了學校的五名教師，剩下的教職員工都跑掉。學校無法辦下去黃了。
    第二年，學校又開始招生。於國棟到學校一看，以講日語課為主。回家對大爺說：“我不願意接受奴化教育，想到內地去念書。”
    “你有中國人的心思，我不攔你。去吧，明天讓國權送你過邊境線。”於福點點頭說。
    大娘攤了二十斤煎餅，二人背上就出發了。走了一個月，到邊界盧鴻橋。於國棟對於國權說：“哥，回去吧。爹媽在家等你呢，回去晚了該著急了！”對大爺大娘，他已經改口叫爹媽了。
    “國棟，已經到這了，我也過去看看再回去。”於國權要求說。
    半夜，兩個人從沒有崗哨的地方爬了過去。找一處僻靜的街角，坐靠著牆睡了一覺。
    天亮醒來，於國權高興地說：“真好。聽不見槍聲炮聲，看不著在街上吆五喝六的日本兵。這才叫中國。”
    “國權，我想到北辰師範學校去讀書。畢業當教師，教育學生們熱愛祖國；號召人民起來，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於國棟拳頭一揮道。
    於國權也激動地說：“對。絕不當亡國奴！去吧，我支持你。先不回家了，我找工作掙錢，供你念書。”
    “哥，不用。半工半讀可以。你快回家吧，爹媽惦念著呢！”於國棟催促他道。
    於國權堅持說：“聽我的。你剛到這裏，人生地不熟的，頭三腳難踢。已經來了，等你安定下來我再走。”
    在哥哥的大力支持下，他進入北辰師範開始潛心讀書，準備將來實現自己的理想。
    可天不隨人願。兩年後的一天清晨，日本飛機侵入北辰市狂轟亂炸。學校被炸成一堆破磚亂瓦，沒有了教室到哪去上課，學校隻得關門了。
    想念書，侵略者都不讓你念消停。於國棟一氣之下決定參加抗日義勇軍，奔赴救國救民的戰場。
    走的那天，哥哥對他說：“去吧，好男兒幹大事。你放心，我回去照顧父母。”
    於國棟激動地抱住於國權道：“哥，你真好，我要幹什麼，你都積極擁護。”
    於國權拍拍他的脊背說：“你是我弟，哥哥得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