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的視野如此寬廣，如此清透，好像透過夢境去看那迭起的遠山，色彩好像是剛剛塗抹上，明媚鮮亮，半山腰那一株槐樹，花開壓枝低，盛如傘蓋，白如落雪。
    李長頌發現他心中念著那顆槐樹，眼裏就隻剩下了一顆槐樹，所有的背景都成了霧蒙蒙的一片象牙白。而大槐樹在他眼裏明晰無比，連縱橫的葉脈與沾著露水的花瓣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眼前展開了一副完美無暇的工筆畫。
    陶醉間，顧渚晨往他手裏塞了一支筆，說道：“找一個叫竹檀洞的地方。”
    竹檀洞，竹檀洞，眼睛好像受到心念的控製，巉岩峭壁，古樹野花，溪流飛瀑，山間的每一處景象在他眼前飛快掠過，最後停在了一個被綠樹掩映的洞口上。
    李長頌意凝一線，景物飛快地拉近，紫藤從洞口上方垂下來，隨風輕搖，好像淡雅無雙的水晶簾子。
    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正是“竹檀”。
    “畫下來。”顧渚晨命令道。
    “啊？”
    沒等他質疑這個不靠譜的要求，就感覺一根針刺進了自己的眉心，竹檀洞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堪堪能分辨出來的黑點，好像一瞬間，他後退了幾十裏路。
    低頭能看到自己的衣擺，抬頭就是遠在天邊的竹檀洞。
    幾十裏的景觀，竟然盡收眼底。
    “快畫呀！”顧渚晨不耐煩地催促了一遍。
    “哦……好好……”
    李長頌抬起了手中的筆，好像畫聖吳道子附身一樣，再宏大的場景都能胸有成竹地付諸丹青。
    很快，從未夕穀到竹檀洞的沿路景觀，就清楚明了地被他搬到了紙上。
    顧渚晨拍了拍他的腦門，李長頌隻覺得腦袋中有萬隻飛蟲嗡嗡作響，然後眼前一花，就暈倒了。
    顧渚晨踢了他一腳，“真沒用！”
    扶著李長頌去休息了，顧渚晨研究了一下他畫的那張地圖，畫這張圖的時候顧渚晨給李長頌開的是百裏洞明，算下來，從未夕穀到竹檀洞，不下六十裏路。
    顧渚晨當夜就出發了。
    “驢，快點！”
    那匹短腿小馬駒聽到這個稱呼後，開始撒潑耍混。
    “行了，騾子，快點！”
    小馬駒的大鼻孔裏噴著粗氣，身體不受控製地扭來扭去。
    “奔跑吧！千裏馬！”顧渚晨忍著惡心來了一句高亢激昂的鼓勵。
    小馬甩了一下尾巴，長嘶一聲，絕塵而去。
    當天空開始變成鴨蛋青的時候，顧渚晨趕到了山下，把小馬駒綁在一顆榆樹上，自己上了山。
    顧渚晨走山路的時候左顧右盼，不是怕野獸襲擊，而是想來順走一點“大自然的恩賜”。
    腳邊石頭上長者一些像黑韭菜似的的東西，顧渚晨彎腰薅了一把，那是木蓮草，可以治療心口痛。長者方莖的是熏草，紅花黑果，根莖花果皆可入藥。
    不知不覺間，身上的褡褳已經鼓鼓囊囊了，顧渚晨也走到了竹檀洞。
    撥開垂墜下來的紫藤，顧渚晨用火石點著了一根樹枝，舉著走了進去。
    操！沒人！我千裏迢迢趕到這裏就是被他放鴿子的！閉關你個大頭鬼啊！
    顧渚晨剛要發瘋，就看到洞壁上結著一個牙白色的金絲燕窩，燕絲幹爽細密，鬆軟個大，是上等的龍牙盞。
    怒氣已經消了一半。
    顧渚晨心平氣和分析事情的來龍去脈，先是謝川離消失了，而後是梅桑落消失，不過根據李長頌說的，梅桑落會在十天之內回來，這師徒兩個到底背著他們做什麼？
    他又慢馬加鞭的趕回去，李長頌現在還躺著呢，自己的身子撐不起洞明眼這麼耗體力耗心神的法術了，隻能委屈委屈他，沒想到這孩子還真不經折騰。
    還好他的小情人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