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李長頌沒有任何失望，“我一點都不希望成為你的牽絆，物以類聚，你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該認識我，我聽你師傅說過，你……隻能有對手，不能有朋友……”
    “我師父說過的話千千萬萬，偏偏被你聽了這一句去……”謝川離搖搖頭，長發輕輕地搖晃。折騰了一夜，他的頭發竟然絲毫不亂。
    “你看你就是這麼認為……”
    “你聽我說，就算沒有我大哥的事，以後我們……也會是……殊途，不能同歸的殊途……你不明白的……”謝川離一把抱過眼前玉砌一樣的人，狠狠地揉著他的後背。
    李長頌的一層皮都快被他搓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百無一用是書生，我果然沒辦法和他並肩，還會像個拖油瓶一樣，他可以負擔十幾年，卻不可能負擔一生。
    謝川離突然捧住他的臉，低低說道：“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可以隱藏和保護你的能力，你也願意跟我走，我會放棄所有，用餘生補償你一人。你把這話當成一個一生有效的承諾，如果你不想兌現就當我沒說過，因為我沒有資格讓你等。”
    李長頌還想說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衝出去的那一刻，都成了低低的嗚咽。
    謝川離手忙腳亂地幫他擦去眼淚，一點也沒有了昨夜用嘴唇吻他眼睛的溫柔和細致。
    李長頌希望時間停駐在這一刻，趁他還有點人情味，趁他還在後，若幹年以後，當他用風吟劍在江湖上劈殺開一席之地，當他的黑衣上沾滿了鮮血，當眼淚與他而言隻是沒有價值的鹽水，那時候，自己連這點溫柔，都不敢奢望了。
    他拿開謝川離的手，自己擦著自己的眼淚，邊擦邊流，如同堵不住的泉眼。
    謝川離移開眼睛，拿起隨身帶的一把短刀，目視前方，狠狠地朝自己的手臂紮去……
    頓時，血流如注。
    李長頌嚇壞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你混蛋……你滾吧，你這樣做有什麼用，我一點也不心疼……嗚……”
    謝川離拿起昨晚被撕成破布的衣服，一頭用牙咬著，用手拿著另一頭往傷口上纏，衣服是黑色的，即使滲進了鮮血，也什麼都看不出。
    “你永遠都不要心疼，現在不要，以後更不要。”
    他走後，李長頌不再抑製自己的哭聲，也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你不知道我最怕血麼？你不知道我看著就疼麼？混蛋……我就聽你的，以後也不會心疼。”
    媽的，這麼晚，早就遲到了，不過比起一夜的痛楚，顧渚晨吼幾聲敲幾尺子已經不算什麼了。
    隻能讓所有的愛和傷在自己的肚子裏糾纏。
    謝川離欺負我，謝川離欺負我……這句話在頭腦中徘徊了幾百遍，可他又到誰那裏討公道？告訴顧渚晨，估計那心理扭曲的暴躁老頭會先把他剝皮抽筋，告訴梅桑落？那個沒脾氣好說話的大閑人也就安慰自己幾句然後仍然寶貝著他的美少年徒弟。
    最後，他拖著疲憊的步伐，一路嚎叫著來到了書院。
    顧渚晨正在那裏用他沙啞粗糙的嗓子念著：“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
    李長頌一點恐懼都沒有，若無其事地走進了書齋。
    顧渚晨吹胡子瞪眼地看著一個學生無法無天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遲到，還走得那麼心安理得，那麼旁若無人。
    這麼下去，自己威嚴何在！
    “你給我滾出去！”顧渚晨大吼。
    李長頌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乖乖地又調頭走了出去。
    顧渚晨沒有看到自己預想到的哀求和認錯，決定出去教教他什麼叫尊師重道。結果剛走到門外，李長頌就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