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頌歪著頭，喜聞樂見地想，今天可真精彩，青鸞都來湊熱鬧。
    顧渚晨剛要吹胡子瞪眼，看到來者之後立即放下書，說了一句今天就到這裏，然後匆匆離開。
    學堂裏一陣歡呼雀躍，如同被赦免死刑的孩子們對這隻天降神鳥感恩戴德。
    梅空雨似乎心情很好，但好像不是因為提早放學這件事心情好，李長頌砍了他一眼，敏感地發現了男孩粗糙的手背上有一塊淡淡的紅色，好像……女人的胭脂！
    原來如此啊，李長頌心想。
    剛剛來叫走顧渚晨的是梅先生養的青鸞鳥，李長頌不僅猜測那邊發生什麼事了，索性就跟在顧老頭後麵，。想著顧渚晨大約還記著自己的看風月話本的前科，李長頌沒膽湊上去，就與顧渚晨保持著五十步的距離，那是顧渚晨拿石子兒打不到的安全距離。
    走到了顧渚晨的住處，李長頌發現地上有血跡，還是成了線的。已經滲進土裏，成了暗紅色。
    李長頌膽子小，見不得血流成這樣，於是把臉偏到一邊，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
    顧渚晨除了是書院的先生之外，對藥理醫術也頗有研究，這是誰家出了人命啊？
    一股藥香從窗戶裏傳出來，李長頌躲在牆根，往裏頭望，顧渚晨手裏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臉上是悲觀的表情。
    李長頌礙於顧渚晨的威嚴和暴躁，本來不敢進去，可是看到床上躺著的人之後，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一陣風似的衝了進去。
    到了床前，看著那張雪封三尺的臉，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李長頌伸出顫顫悠悠的手，去摸謝川離沒有血色的臉，還剩一寸的時候，他被顧渚晨一腳踢到了牆根。
    “滾一邊去，礙手礙腳！”顧渚晨毫不客氣地嗬斥著。
    李長頌顧不上顧渚晨鍋底一樣的臉色，連滾帶爬地撲上去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帶著哭腔：“先生他怎麼了？傷的重麼？你快告訴我……”
    顧渚晨發出了一聲細微的歎息，垂下眼皮遮住柔和下來的目光，身子一動不動，任李長頌死皮賴臉地搖晃著他的腿。
    “你先放開，我告訴你。”顧渚晨的聲音想那黃褐色的草藥一樣苦澀。
    李長頌乖乖地放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顧渚晨的臉色，這是他第一次敢跟這個暴躁老頭對視這麼久。
    顧渚晨的臉驀地變成凶神惡煞的檮杌，記下連環踢把李長頌踹除了門外，沒等李長頌再衝進來，顧渚晨砰的一聲關上門，李長頌撞在門板上，鼻尖差點被撞成平原。
    他瘋了一樣晃著門環，弄出擾人的噪音：“先生！先生！顧聖人！老頭！你讓我看他一眼！”
    晃累了，他就用腳踢，兩快本來就不怎麼結實的小木板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發出輕一聲重一聲的呻吟。
    顧渚晨開門，當頭澆了他一盆冷水。惡狠狠地說：“讓你滾你就滾，有什麼好看的，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你在這吵吵鬧鬧算什麼！”
    水珠子順著他的頭發噠然滴落，李長頌眉清目秀的臉皺了起來，雙臂抱胸，冷水的溫度掠奪著他身體裏的熱量。
    李長頌的頭靠在窗戶上，看著顧渚晨抬起謝川離的一條胳膊，在下麵墊了一塊白色的紗布，地上擱了一個盛滿水的銅盆。
    顧渚晨端起火爐上的陶罐，李長頌立即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像是黃酒。顧渚晨把折疊整齊的白絹浸在陶罐裏，拿出後擦在謝川離手臂上的傷口處。
    李長頌看著躺著的人低吟了一聲，肩膀崩了起來。那一瞬間，他好像覺得自己身上也有一道傷口，連著心髒，滋滋的疼。
    過了一會兒，顧渚晨麵無表情地拿起了手中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