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也不知是聽沒聽見，依舊磕頭如搗蒜，嘴裏念叨著：“沒看到……青溪……青溪，不說出去，別……別把我交給大……大夫人。”
    謝川離已經穿戴整齊，上前去扶起青溪，溫聲道：“你別磕頭了，磕破了相就不好了，我沒怪你，也不會把你交給我大嫂。”
    青溪抬起水汪汪的杏眼，又伏地叩頭三下，抽抽搭搭地說了一聲謝少爺，這才踉蹌著退出去。
    屋裏謝川離和李長頌笑著對視了一眼後，謝川離突然臉色大變，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至極的事，李長頌不明就裏，剛想問一句，就看見謝川離跳起來，這一跳十分拙劣，給天下習武之人丟盡了臉，姿態像極了搶飯吃的乞丐，還碰著了那個銅盆，於是盆裏的水又灑出來一半。
    謝川離抓著門框，朝著青溪瘦小的背影大喊：“青溪，你等一下，我不是斷袖！”
    李長頌看謝川離那個委屈的樣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登時笑岔了氣。
    他看著謝川離峻拔飄逸的背影，憋住了笑，換上一副輕佻模樣，上前去摟住謝川離的腰，附耳輕言：“怎麼，與我衾枕相狎的一夜，醒了就不認了？”
    謝川離忍住了扇他一巴掌的衝動，低聲說了句：“滾開。”
    李長頌依舊是滿嘴浮言浪語：“你不想試試斷袖的滋味？”
    “本少爺沒這個愛好。”謝川離甩過一個高傲的眼神。
    “好了，逗你呢，話說那個青溪怎麼這麼怕大夫人。”李長頌說完去掩了門，把謝川離按在梨花母的圓凳上，拿起象牙梳，開始給他梳理起長發。
    “青溪原來是我大哥謝澄的侍女，侍奉的久了，二人漸漸生出些情愫來，經常眉來眼去，做事做過了火，被我大嫂發現了，本來想把青溪趕出去，我娘是個菩薩心腸，念在青溪在我家為仆七年，就……讓她跟著我了。”
    “這姑娘真愛磕頭，把你當祖宗牌位看了吧。”
    “還有一半是磕給你的，指不定把你當墓碑看了。”謝川離調侃回去。
    “再說我往你頭上放跳蚤。”李長頌威脅道，不過他的頭發當真如緞子一般，漆黑如墨，瑩澤照人，李長頌幹脆以指為梳，手指埋進三千墨絲的時候，就如同浸在三春溪水裏，溫潤衝和，清涼沁骨。
    “我大嫂脾氣烈，青溪怕她。”
    李長頌一看要扯到別人家事了，便不再問下去，他將謝川離的長發攏到肩後，拿沉香色的發帶束起來。
    “以前都是青溪給你梳理？我一來就把她嚇跑了，那就我來伺候你吧。”李長頌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好像自己吃了大虧。
    “我拿刀逼你了麼？”謝川離涼涼地問了一句。
    那廂青溪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像隻沒了窩的兔子，去這也不是，去那也不是，諾大的一個謝府，都沒有個容身之地。
    青溪隻顧提著裙子躥，一下撞上了個穿綠羅道袍的男子，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跟她眉來眼去過的大少爺謝澄。
    被夫人洪笛棒打鴛鴦之後，青溪總是躲著謝澄走，要是不小心碰著了連個照麵都不打，今天就這麼生生撞上，可是頭一次。
    青溪一看清是謝澄，頭一低，接著就要逃跑。
    謝澄右臂一伸，就攔住了她的去路，謝澄拿扇子拍了拍手掌，道：“怎麼了，慌成這樣，川離罵你了，打你了？”
    “不不不，不是。”青溪急忙搖頭承認。
    “那是怎麼了？快說啊。”
    “不能，不能說……什麼事都沒有。”青溪矢口否認。
    謝澄一看她這個樣子，急的汗都冒出來了：“到底怎麼了，你這個樣子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二少爺……他他他……”
    “川離怎麼了，快說！”
    “他跟一個男的……昨天晚上……”
    青溪說不利索，謝澄把她這句話拚了拚，就得出一個信息——他弟弟謝川離有斷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