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美人兒，好久不見。”那邊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女聲。
    青溪一聽到這個聲音，腿都嚇軟了。
    洪笛桃腮杏臉，即使不施粉黛也能玉華鮮妍，此時臉上還掛著一抹輕笑，可在青溪眼裏，洪笛卻是笑麵夜叉一般的存在。
    “……夫人。”青溪怯怯地喚了一聲，又馬上使出她的慣用法寶——磕頭。
    謝澄在一邊看著她磕頭，絲毫沒有製止之意。
    洪笛知道謝澄那時候是圖新鮮，一時糊塗，如今時過境遷，謝澄對她連點藕斷絲連的意思都沒有，她作為正妻，也不好再計較，便端著架子道：“行了，別磕頭了一個女孩子，磕破了相就不好了。”
    這話竟與謝川離如出一轍。
    “以前的事我不計較，我隻提醒你一句，不要讓兒少爺對你鬼迷心竅，即使三少爺有心收你，你也做不了正室，明白麼？”洪笛年方二十有一，卻處處透露著一股家長風範，好似謝川離是她兒子一般。
    “不會……不會，二少爺已經，已經心有所屬……”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洪笛柳眉一挑。
    謝澄收起扇子，啪的一聲打在她腦袋上：“行了，回去吧，沒你的事了，以後不準再說我二弟的事，明白麼？”
    說完，謝澄摘下身上的雙魚玉佩，塞到青溪手裏。
    青溪如獲大赦，一溜煙跑開了。
    “川離他……”洪笛一臉疑惑。
    謝澄豎起食指堵住洪笛的櫻桃口，湊上去，同她耳語了幾句。
    “還要我幫你洗臉麼？”李長頌抱著雙臂問。
    “有勞了。”謝川離一點也不客氣。
    “你……”李長頌本來也沒打算幫他洗，沒想到這個人還得寸進尺了。
    “好啊。”李長頌壞笑一聲，掬起一捧水，在謝川離的頭頂處張開五指，清冷的泉水淋漓而下，李長頌爆出一聲與他儒雅氣質大相徑庭的狂笑。
    謝川離不氣不惱，泰然地取了手帕抹了一把臉，幾縷黑發貼在額上，臉上還是濕潤的，如同玉璧濯露，清如浣雪。
    “我還以為你會一掌劈死我。”李長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跟傻子計較。”謝川離涼涼地回答。
    “傻子想避幾天風頭，不去書院了，跟你去梅大師的未夕穀。”
    “你想去就去。”謝川離道。
    梅大師梅桑落神骨清絕，心澄如泉，是當年南洛崇宣帝嘉許的高士，崇宣帝三請而不出，一直欹立高岩，濯纓流水。
    後來崇宣帝尊重梅桑落的意願，不再提拜相封侯的事，隻是每年花朝節，崇宣帝都會擺駕未夕穀，同梅桑落飲幾杯鬆醪酒。
    無人能知梅桑落的境界如何，隻知道他隻收了謝川離一個徒弟，並且再無收徒之意。
    李長頌知道自己並非弄刀問劍之才，他去未夕穀的目的，無非是蹭幾杯茶酒。
    山間四月，桃花如綺。
    李長頌望見粉紅的花海間一處翹起的簷角。
    和風駘蕩，鬆篁鬱鬱，未散的朝煙猶如白綾，身處其中，眼目之囂，心舌之垢都悉數散盡。
    小院裏無人，有一石桌，石凳，桌上有一祭藍釉茶盞，李長頌看茶盞上方還有絲絲熱氣，就大馬金刀地坐下，端起來就要喝。
    茶盞還未沾著嘴唇，忽然聽見開門聲，李長頌循聲望去，看到其中一人，驚得從石凳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