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莫塵洗漱完，正準備出門，拿手機時，看到方煜的短信。
    會切蘋果的小方：我早上有事，不能陪你吃早飯了，你要好好吃了飯去上班。
    他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幾步邁到落地窗前去看對街的水果店，店門前沒有那個人，大門緊閉，卷簾門還未打開，如果他是出了門，看見的就應該是玻璃門，所以他應該還在店裏。
    莫塵的第二反應是把電話撥了過去。
    方煜躺床上握著手機看不斷閃爍的來電顯示，歎了口氣，等電話自動掛斷。
    莫塵盯著手機，無人接聽…
    他皺了皺眉，正打算再撥，方煜的短信發了過來。。
    會切蘋果的小方：我在外麵，現在不方便接你電話，好好吃飯，晚上見。
    莫塵眉頭皺得更深，盯著那條短信看，手指在那串號碼上遲疑了許久，最終歎了口氣，把手機揣回了兜裏。
    窗外被大雨洗過的天色，幹淨明亮，可他卻覺得還不如昨晚的大雨夜，至少在該見到他的時候能見到他。
    出門去上班，不過是少吃了一頓早飯，莫塵就覺得自己有點提不起興致，到了公司樓下，鎖好車正準備往大廈入口去，目光看見街邊有賣早餐的小窗口，他頓了下，腳步拐個彎朝那邊走去。
    既然讓好好吃飯，還是隨便吃點吧。
    這個時間排隊買早餐的人挺多，基本都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領，莫塵看一眼前邊的隊伍，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打算給方煜發過去，點開不怎麼用的微信，結果在通訊錄上扒拉半天才發現原來自己沒加他好友。
    把他手機號輸進去試了試，沒有……
    其他社交軟件上也沒他…
    最後歎了聲，發了條彩信，想了想，看了眼四周，又舉起手機自拍一張，扁嘴嘟臉，給了他一個最真實的情緒。
    剛按了發送，旁邊傳來一個略誇張的聲音，“幹嘛呢你！”
    莫塵淡定把手機揣回兜裏，目不斜視，說，“沒幹嘛。”
    “你剛是在自拍嗎？你竟然還會賣萌！！”楚瑾看的清清楚楚，他老遠看見莫塵在這排隊買早餐就覺得夠驚訝了，沒想到還有更驚訝的，簡直驚的眼珠子都快沒了。
    瞪著莫塵看了幾秒，他又突然上手去掏莫塵的褲兜，“來，給我瞻仰一下你的處男秀，讓本大爺樂一樂！”
    莫塵快一步把手機掏出來捏在自己手上，轉臉就對上他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邵恒你管管。”
    這真是個不太好笑的笑話，楚瑾一把把上邵恒的肩，說的氣勢十足，“小恒，咱倆合力把手機搶過來！”
    邵恒一人瞥了眼，說了四個字，“注意形象。”
    這真是一句有殺傷力的話，楚瑾往四周看了看，瞬間立正身姿變回了他高傲的模樣。
    於是，兩句話，楚瑾大少爺歇了心思。
    其實，周圍的人大多沒心思關注他們，都低著頭忙著看新聞刷微博，神情震驚中帶著點兒興奮，昨晚的豪門公子宴已經鋪天蓋地在網上傳播開，涉事的人全是N市有頭有臉的集團公子甚至還有兩個官位不低的政府官員家的小少爺。
    要知道他們中有不少人就是在這些集團的公司裏上班，這可是大老板家的特大新聞啊……
    大家手指刷刷刷停不下來。網上已經有很多關於這件事的討論，#豪門公子宴#已經成為頭號熱門話題。
    “集體淫亂，還在現場搜出毒品，嗑藥助興…作為一個規規矩矩上班，按時按點回家，連夜店也沒去過的妹子表示…讓我觀摩現場吧！”
    “樓上悶騷加猥瑣，鑒定完畢。”
    “我去，有錢人的生活真夠豐富的，讓我先吃片瓜定定神！”
    “人類到底怎麼了！難道從古至今社會文明的進步隻是放屁嗎！這種毫無廉恥的大尺度隻有還沒開化的野人才做得出來把！”
    “哎？難道隻有我在關注股票問題嗎，這次事件肯定要引起股市動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跳樓了！”
    “豈止，樓上的難道沒發現這裏麵有許多二流小明星小模特嗎，娛樂圈恐怕也影響不小，這下子廣電高層又要操碎心了！哎，貴圈真亂…”
    網友們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有看熱鬧的，有譴責的，有嘲諷的，五花八門。
    但莫塵沒心思關注這些。
    買了早餐跟楚瑾二人去公司，在電梯裏他再一次點開手機看。
    旁邊的楚瑾嘖了一聲，“手機都快被你看出花兒了，還沒看夠啊。”
    莫塵沒理他，兀自蹙眉。
    他沒回自己消息，如果是以往，他一定很快回複過來，今天到底怎麼了，他那麼反常。
    莫塵突然有點兒煩悶。
    就在這時，手中的手機有了反應，幾乎是在振動帶響的同時他把短信點開。
    會切蘋果的小方：嗯，照的很可愛^^，明天陪你吃早飯…乖，摸摸頭。
    莫塵就感覺真的被摸頭了一樣，心情一下就順了起來，電梯打開，他率先走了出去，燦爛的如同陽光普照。
    …跟出來的楚瑾歎為觀止，發生了什麼？這人是一個人在練習川劇變臉麼…
    “手機裏有什麼啊？阿莫處對象了？”他問。
    “不知道。”邵恒回答。隻是他盯著莫塵背影的眸光深了深。
    其實，手機的那端是這樣的…
    方煜之所以沒很快回複莫塵，是因為他睡著了…嚴格來說也不算睡著，隻是意識迷糊。
    他生病了。
    一早醒來腦子昏昏沉沉，試著起床，結果頭重腳輕，走路打飄，至於鼻頭發堵，喉嚨嘶啞這些症狀更是一個也沒能避免。
    所以，不接莫塵的電話，隻是不想他聽出什麼。
    關於生病的原因，就不可避免的提起昨晚，真是挺丟臉的，本來都打算睡了，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瘋要衝出去，他都不知道如果最終莫塵沒有出來，自己該怎麼收場。
    是一個人在大雨裏待一整晚，還是不管不顧直接衝上去砸門？
    …可是不管怎樣，他都覺得心裏很難受。
    難受到連衣服頭發濕著他都不想理會，就那麼靜靜倒在床上，不知道該睡還是該醒。
    睡著了什麼都不用去想，而醒著，又希望能抓住什麼？
    後來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清醒的。
    宋燁煊照常到隔壁水果店，結果發現大門緊閉…搞什麼，方哥還會比他起的晚嗎？
    於是他打了個電話。
    方煜接完電話才看到莫塵的彩信，看到他這個樣子的照片第一反應是恍惚，加上生病反應遲鈍，半晌才把過去和現在，夢境跟現實區分開，不由看一眼被白布遮掩的牆麵，一瞬間好似許多記憶湧了上來。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陽光又有點傻氣的大男孩，最喜歡做些搞怪的動作拍照，嗯，那時候自己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呢。
    “阿煜，來，咱們一起拍照。”本來在沙發上看書，那家夥突然腦袋湊過來，舉著手機一陣五官活躍地哢哢哢。
    “幼稚。”
    “阿煜，這哪裏幼稚了，明明是情趣，等以後我們老了，再拿出來看，多浪漫呀…”他一邊說一邊翻看照片，然後變成哭喪臉，“啊，怎麼都拍成這樣啊…”
    那時的手機還隻是按鍵機，沒有前置攝像頭，最終照出來的屏幕隻有他半邊大餅臉。
    那時自己控製不住的取笑他大半天。
    雖然現在想起來感覺還是很幼稚，但現在的方煜很想對那時的莫塵說，乖，摸摸頭。
    給宋燁煊開了大門，他進來就嚷，“不是吧方哥，你竟然也會睡懶覺，快到九點了哎。”
    方煜沒精力跟他纏，說，“你先幫我看著，我再躺會兒。”
    “哇，方哥你這聲音怎麼了，生病了？”宋燁煊被他沙啞的嗓音嚇一跳，跟在他後麵咋咋呼呼。
    方煜進了小隔間，白色的木門一擋，少年一下被關在門外。
    宋燁煊悻悻的摸摸鼻子，這個小隔間方哥明令禁止他們進去，他還轉著小心思想著趁關心病人的機會進去瞧瞧呢。
    方煜不知道自己到底睡沒睡著，意識一直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直到外邊小朋友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終於躺不下去了。
    鄭小掌珠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兩個小朋友湊在一起對著手機興奮的嘰嘰喳喳，不時的高呼一聲，有驚訝，也有激動。
    方煜歎了口氣，扶著牆走出來，“看什麼呢你們。”他發現自己躺一會兒的效果不僅沒有好轉，好像越來越嚴重了，感覺腳步都是虛脫的。
    “方哥，你起來了，宋百萬說你生病了，現在感覺好點了沒？”鄭唯一看見他，起身走過來，結果看清他的臉色，頓時嚇一跳，“方哥你臉怎麼這麼紅，還冒這麼多汗！”
    宋燁煊本來聽到宋百萬這三個字下意識就準備反擊，聽到這話，立馬奔過去，上手一摸，“哇，這溫度，要燙死人啊！”
    發燒了？方煜一怔，這才遲鈍的感受到自己鼻尖的氣息都是灼燙的。
    “那現在怎麼辦啊？”鄭唯一有些著急的問。
    “送醫院啊！”宋燁煊一把抓起椅子上一個小包，扶住方煜，“你快去街口攔輛車！”
    “哦！”鄭唯一應著，急忙往外跑了出去。
    方煜腦袋是發暈的，宋燁煊扶著他走了幾步，就發現他腳下有些不太得力，幹脆一把背起他往外跑，還不忘朝隔壁喊一聲，“老媽，幫著看一下水果店的門！”
    方潔聞聲跑出來，看見自家兒子背上趴著的半虛脫青年，也是嚇一跳，忙跟著跑，一邊大聲問，“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宋燁煊把方煜塞進出租車裏，回頭說，“就發燒呢，我帶他去醫院，老媽你看著點水果店。”說完，他鑽進了車裏。
    “哎，錢！你身上有錢嗎！”方潔在後麵喊，然而出租車已經開走了。
    鄭唯一往回看了眼，問宋燁煊，“你帶錢了嗎？”她畢竟隻是個高中生，出門也沒帶多少錢。
    “那當然，這種事自然要考慮周全，”他拍了拍身上的小包，這裏麵有零有整，數目大概是八百多，是昨天一天的收入。
    方煜基本上是一月去一次銀行存錢，每天晚上會清點一天賺的錢，然後在包裏留些零錢，把整數收起來。
    宋燁煊也是在今早給一個客人找零的時候發現昨天的錢全在裏麵。
    “可是，這些錢夠嗎？”鄭唯一還是有點擔心，在她的認知裏，生病去醫院都是要花不少錢的。
    “說你笨呢，你還總是不服氣，這些錢夠應急不就行了。”
    此時他們三人都坐在出租車後座，方煜坐在二人中間，虛弱的靠著椅背，臉色通紅，眼睛半眯，看起來狀態很差。
    鄭唯一本來不服氣的想跟宋燁煊強嘴，但看在病人的份上，最終忍了口氣。
    宋燁煊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搖了搖頭，看了眼方煜，悄悄伸手去掏他的褲兜。
    “幹嘛呢你，”鄭唯一發現他的動作，輕聲喝道，“方哥生著病呢，你別鬧他！”
    宋燁煊沒理她，掏出方煜的手機，點開手機聯係人，翻到莫塵的號碼，奸詐的笑了笑，然後按了撥號。
    此時莫塵正在開會，就之前林氏那個遊樂園規劃項目作一些細節上的探討，一間大會議室裏設計部的成員幾乎都在，楚瑾和邵恒也在，二組組長正滔滔不絕闡述自己的想法。
    手機震動起來，他拿起來一看，立馬抬手打斷，丟下句“稍等”，也不管一眾人詫異的神情，起身拿著手機走了出去，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他再也沒回來。
    一會議室的人等他半天，最後出去找，前台姑娘說他急匆匆出去了。
    聽到這個答案，不管設計部的人心裏怎麼想，反正楚瑾心裏是罵娘的，簡直無組織無紀律，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老板放在眼裏！
    其實也不能怪莫塵，因為他接起電話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莫大哥快救命！方哥急診進醫院了，市中心醫院，快來啊！我們錢不夠！”
    醫院！救命！方哥！
    人物地點事件的邏輯關係一下子就清楚了…
    那一瞬間，他腦子裏嗡的一下炸開，哪裏還能想到什麼開會什麼會議室，他媽的連自己是誰都快想不起了，隻是本能地邁開腿往醫院趕。
    當莫塵一路開車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急跑著不知道撞了多少個人最終站在急診科外麵時，看見他安安靜靜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輸液，這一刻，他無暇去分析自己此時的心情是怎樣，是鬆了口氣還是歡呼慶幸都不重要，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方煜被突然抱住，下意識就要反抗，但隻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是誰，改為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淡笑地說，“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