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個肯定是個假莫塵，楚瑾現在無比堅信這一點。
    他坐在服裝店的沙發椅上，思考人生。
    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會陪一個男人買衣服，關鍵買就買吧，似乎比女人還麻煩，女人多好滿足，挑最大牌的，最貴的，買了就是，這個男人要求實在太多了。
    太鮮嫩的說幼稚，太端重的說顯老，自己和邵恒的目光他都看不上，那為什麼還要拉著他們倆來。
    楚瑾看一眼那邊在導購介紹下一臉認真的人，轉頭問，“你怎麼看？”
    邵恒坐在旁邊的沙發椅上，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塵長得好看，身材也好看，幾乎每試一套衣服，導購小姐都會興奮的眼冒紅心，關鍵是這人自己要求高，總能找到不合意的地方。導購小姐大概把一輩子的熱情都用到今天了，一點不耐煩都沒有，興奮的拿著各種衣服給他試，然後就站在試衣間外伸長脖子等。
    時間一點點過去。
    這邊沙發椅上坐著兩個麵無表情的男人。
    楚瑾抬手看一眼腕表，晚上9：00，他說，“你相信麼，我竟然坐在這等一個男人買衣服等了倆小時。”六點下班，吃飯半個多小時，他估計待會買完他得直接吃宵夜了。
    “我覺得，應該快了。”一向說話公式化的邵恒，這次竟然難得的聽起來有一絲沒有底氣。
    楚瑾嘖聲，“我現在才覺得，阿莫這人應該屬變形金剛。”
    “怎麼說。”
    “從我們認識他到現在，你說哪一次給他定性是定對的，以前覺得他跟你一樣是麵癱，結果遇見曲如心，人家變成了溫柔紳士，幾年不見，等他回國，才發現他一點不溫柔，大概是屬於雷厲風行那款的，你看現在，什麼雷厲風行，買個衣服比老子還龜毛。就這善變的性子，不屬變形金剛屬什麼。”楚瑾掰著手指頭語氣像是在曆數莫塵的七宗罪。
    看著又過來的兩三個小姑娘圍著莫塵興奮地嘰嘰喳喳，他頓時更加不高興了，“這些人都怎麼回事，我倆杵這半天都沒人招呼一聲，就算不買衣服，顏值也跟這擺著呢好伐。”難道本少的魅力還不如莫塵！
    他不知道，他們兩個美則美矣，帥則帥矣，但是氣場太強大，光坐在那，就散發出一種與生俱來的距離感。這種人最是不好惹，讓最善察言觀色的導購小姐們怎麼敢往前湊。
    反觀莫塵，雖然他看起來也有距離感，但此時都不重要，瞧人家多有耐心的一件件試衣服，簡直是任你擺弄啊，關鍵是怎麼每件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跟量身定製一樣，再加上俊朗的長相，瞬間俘獲一眾少女心。
    莫塵試了一件黑白紋襯衫，走出來照例獲得了導購小姐們不絕的誇讚，他對著鏡子看了看，然後笑起來，“好，就這個牌子，再拿幾件來我看看。”
    導購小姐們立即熱情地跑去找。
    楚瑾簡直聽到了天籟，他幾步跨過來，拉著上上下下地看，一邊嘀咕，“我倒要看看是件兒什麼絕世衣裳，能入了你的法眼。”
    然後他發現，“沒什麼很特別嘛，就剛才你試的，不是有些跟這風格差不多。”
    “這個牌子細節處理得更美觀。”邵恒走過來說。
    楚瑾聞言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件衣服腰線肩線確實都剪裁得十分精妙，線條看起來確實更美觀流暢。
    “很襯莫塵的氣質。”邵恒又說了一句。
    楚瑾上下打量，最後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整體感覺很不錯，與平常的嚴謹不同，阿莫看起來灑脫隨性了一些。”
    莫塵笑了笑，他就是在找這種感覺。
    因為工作的原因，不能打扮得太隨意，但起碼要在氣質上加分，至少不能再讓一個同齡人說成一把年紀…
    他奇怪自己會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耿耿於懷，但是，沒辦法，遵從本心。
    商場地下停車場，三人往自己車位走，楚瑾看著前麵提幾個袋子走的一身正氣的莫塵，左看右看，看了又看，總覺得很違和，他歎聲，“天知道我今晚在幹什麼。”
    “我已經鄭重對你們表示了感謝。”莫塵按了一下遙控鑰匙，把袋子放進車後座，就準備上車走人。
    “哎哎，”楚瑾眼疾手快拉住一隻腿已經邁進車裏的人，“你不會就打算這麼走了吧。”
    莫塵看他一眼，退了出來，“不然呢。”他說，抬手看一眼腕表，“九點半了。”
    他看著楚瑾，意思是該回家洗洗睡了。
    “九點半怎麼了，這個時候，夜生活才剛開始呢。告訴你別想用完我們就扔，本少犧牲個人時間不顧世俗陪你那麼久，你好歹該表示表示，請吃頓夜宵吧。”
    莫塵想了想，“請吃夜宵可以，但這跟世俗有什麼關係。”
    楚瑾嘖了一聲，“剛才咱們仨出來，你沒瞧見後麵那群小姑娘冒光的眼神，活像咱們有什麼似的，我估計她們此時已經腦補了一場3P大戲。”
    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邵恒忽然嗆了一聲。
    楚瑾奇怪地轉頭看他，見他神色有些不自在，促狹心起，就說，“呀，小恒你這麼激動幹嘛，莫非你也一直在肖想3P大戲。”
    邵恒沉默地轉開眼。
    莫塵笑了笑說，“大約我是多餘的。”
    “什麼意思。”楚瑾看著他，邵恒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他與邵恒的目光對上，見他眸色深沉，不由笑了一聲，對楚瑾說，“意思是我可看不上你。”
    等楚瑾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進了車裏。
    楚瑾在外麵神情扭曲了一陣，結果還是沒能忍住往莫塵車上踹了一腳，“我去你大爺莫塵，你憑什麼看不上小爺，不對，誰稀罕你看上！有本事你下回別求小爺陪你買衣服！”
    莫塵坐在車裏等他吼完了，才降下車窗說，“不是要吃宵夜，吃什麼？”想了想又加一句，“不去酒吧，不去會所，不去KTV。”
    “那夜生活還有什麼意思！”楚瑾瞪他。
    “不想去？那正好。”他說著就要發動車子。
    “去，不吃白不吃！”楚瑾漂亮的五官因為生氣整個張揚起來，“我要喝啤酒擼串！”
    三人兩輛車停在N市據說是最好吃的烤串店前，站在外麵透過玻璃窗就可以看見裏麵人滿為患的盛景。
    “你確定要在這吃。”莫塵問了一句。
    “當然，我看了網上點評，這裏的烤串口碑最好。”楚瑾說著就抬步往裏走。
    邵恒跟在他身後，已經在想明天的早餐該做什麼好。
    莫塵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建築物，露出一抹笑。
    不知道是不是三人運氣好，進去服務員就給他們騰出一個空桌子。
    三人到食物區拿食物，莫塵不知道此時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合適，他看著那二人，隻能盡量離他們遠一些。
    隻見邵恒拿著個盤子跟在楚瑾身後，前麵的人一股指點江山的氣勢，指哪兒邵恒拿哪兒，一摞盤子疊在手上竟然也紋絲不動，他們倆倒是配合默契，海鮮區肉類區蔬菜區一路暢通無阻的拿過去，關鍵是周圍一些小姑娘興奮的竊竊私語聽得莫塵實在想扶額。
    “哇，快看快看，麵癱忠犬攻和女王美人受。”
    “哇，真的耶，看上去好般配。”
    “哇，好想拍照。”
    “哇…”
    看見熟食區有烤好的熟食，心念一動，他決定不淌這趟渾水。
    “什麼，你要走？”楚瑾不可置信地瞪眼看他，見他手上提的紙袋子，還有兩罐啤酒，問，“為什麼？”
    莫塵笑了笑，“因為我不想被哇。”
    楚瑾蹙眉，“什麼意思？”正在烤串的邵恒也投過來一個眼神。
    莫塵看了他倆一眼，說，“我想你們應該不會想知道，總之錢我已經付了，祝你們吃的愉快。”他轉身準備離開。
    “哎。”楚瑾叫住他，“那不是虧了，你自己也算了錢啊，白給了？”此時他倒是不再糾結那什麼“哇，”他糾結九十二塊錢。
    莫塵看一眼眼花繚亂的滿桌，笑了一聲，“你們加油。”
    楚瑾看著他推開玻璃門出去，突然站起來去扯邵恒的手腕，“別烤了，咱們去看好戲。”
    邵恒被扯得一個踉蹌，看著麵前的人一副眼睛冒光躍躍欲試的模樣，表情活似要去捉奸，心內無奈，“不吃了？”
    “吃，當然要吃！”楚瑾說的豪情萬丈，目光在店內服務人員身上來回逡巡，笑得明豔眾生。
    這家烤串店的位置就在中央廣場邊上，離莫塵住的小區很近，離方煜的水果店也很近。
    莫塵的車在街邊停下來，往街對麵看去，看見水果店前搖椅上有一個人。
    他笑了笑。
    解下安全帶下車走過去，他在閉目養神，好似並未發現自己走近。莫塵看著好似無比愜意的人，忽然想要嚇一嚇他，他傾身向下，二人對著臉大概隻有十多厘米的距離，莫塵想，他睜眼肯定嚇一跳。
    方煜感覺上方被籠上一片陰影，而且臉上似乎有淡淡的溫熱氣息輕撓，他睜眼，看清上方的臉，恍惚了一瞬，然後笑起來，“你回來了。”
    倒好似他在刻意等他。
    莫塵也笑，他已經不想去追究一些奇怪的為什麼，他知道這樣很好，這樣的相處他很喜歡，就足夠了。“是啊，剛回來，不驚嚇嗎，你怎麼沒被嚇一跳。”他站直身子，開玩笑地說。
    “我怎麼可能被你嚇著。”
    莫塵以為他的意思是自己沒本事嚇得住他，就說，“小瞧我，下次肯定把你嚇得跳起來。”
    方煜聞言隻是笑了笑，問，“怎麼回來這麼晚？”
    “下班去買了些東西，費了點兒時間，我有烤串啤酒，要一起嗎？”他揚了揚手中的袋子。
    “大晚上吃這個對身體不好，”方煜站起來，“不過偶爾為之也很不錯，我這裏沒有桌子。”他轉身進店裏，搬出一把椅子，“用這個吧，新買的，還沒坐過。”
    莫塵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木椅上，看見他又進了那道白色木門裏麵，笑了笑，轉身坐在了搖椅上。看著夜空，輕輕搖晃，享受的喟歎一聲，有多久沒體會到了，這種踏實活著的滋味。
    街道不遠處，隱在陰影裏的楚瑾瞪大了眼，“那是個男人，我沒看錯吧。”
    “是，沒。”身旁的邵恒說。
    “切。”楚瑾頓時覺得無趣，“還以為是什麼秘密小情人呢，原來是個大男人，浪費感情。”然後他又嘚啵嘚啵吐槽停不下來，“你說就這阿莫有什麼好隱瞞不說的，還撇下我倆搞得神神秘秘，我們不也大男人麼，還倆呢，大家叫在一起，熱熱鬧鬧認識一下不是挺好，以後還可以湊一桌打麻將呢，真搞不懂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看清那男的長相沒，什麼樣？”他陡然問了這麼一句。
    不過邵恒跟他相處慣了，回答得很順，“正常。”
    楚瑾嘖了一聲，轉頭看他，“怎麼什麼人你都說正常，在你眼裏有不正常的嗎，那你說我，我長得怎樣。”
    邵恒看他一眼，說，“烤串店經理隻給你十五分鍾時間，再不回去，又白給錢了。”
    “哎呀，快走快走，不能浪費我的美男計。”楚瑾想起這茬，轉身就往停車的地方邁步，還一麵說，“小恒跟上。”
    邵恒往那邊水果店看去，那個男人又搬了一把椅子出來，其實，他不必看清那個男人的長相，他隻需要看清莫塵什麼神情，他太清楚了，男人對男人的感情。
    買衣服換風格，女…不，男也會為悅己者容，明明在莫塵買衣服的時候，楚瑾就一直在念這一句，卻因為看見一個男人就什麼想法也沒了，他都不知道是該為莫塵慶幸，還是該為自己悲哀。
    “小恒，你還在看什麼，倆大男人有什麼好看的。”不遠處楚瑾的聲音傳來。
    他轉身往那輛紅色的跑車走去。